江老爷子看着放在面前的香水，简单的包装像是故意在掩饰。
“谁调的。”老爷子问。
江秉把香水打开，答非所问，“爸，您先看看行不行？”
“我不随便给别人鉴香。”老爷子端着温水，“拿走，别给我这儿染上味。”
江秉手掌松开又攥紧全是汗水，他笑着说：“爸，您是调香大师，看个香水给个意见不为过吧？我知道您不愿意见我，但您不至于对香水也偏见吧。”
“偏见？”江老爷子笑了一声，“你不说这是谁的，还怪我有偏见？再说这又不是你的东西，你可没遗传到我半点。”
“是……我、我什么都不会。”江秉笑声尴尬，“调香更是没学到一点半点。”
江秉厚着脸皮说话的时候，江老爷子能硬气的回绝，但是这么恹恹地自卑，他反而骂不出来了。
“没出息，五十多岁的人了，说你几句还得哄？你从小就是这样，没骨气又懦弱，看了心烦。”江老爷子说。
江秉点头，“我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就是不听您的话，执意选择现在的婚姻。”
江老爷子听到这里就要发火，江秉连忙打住，“爸，您就帮我看看这款香吧，我也没求过您什么事。”
“哼。”江老爷子冷哼。
江秉双手奉上，笑意一直挂在脸上，江老爷子看着他讨好的笑容，心里不是滋味。
“拿来。”江老爷子不情不愿地伸手。
“谢谢爸！”
不需要太久，江老爷子把香水放下，眉头微皱看不出在想什么，江秉大气都不敢出，呼吸都放得很轻，怕打扰到江老爷子。
“这是谁的香？”
还是这个问题。
“……您先说调的怎么样。”江秉嗓子干涩。
“不错。”江老爷子喝了口温水，“虽然用了许多味香，但很干净。”
江秉如释重负地笑了，额头竟然还渗出汗水，他说：“那您觉得这样的水准能进入江氏调香部吗？”
江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现在我不管江氏调香部，我没有权利了，已经完全交出去了。”
“可您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您要是说可以，又有谁敢拂了你的面子。”江秉笑着说。
江老爷子大半辈子都过去了，通透似明镜，怎么会看不明白江秉的意思。
“爸，世钧的妻子不就是您找来的？然后您把她安排在了调香部……”
“胡说！”江老爷子把茶杯一放，“栀栀是自己先应聘的！没有我的照拂，她凭本事进去的。”
“好好，您别气。”江秉忙给他拍背顺气，“我没有小看她的意思，我就是这么一说，您别气。”
“说话过过脑子，连这点基本能力都没有了？！”江老爷子现在最讨厌别人污蔑余栀。
那么好个孩子嫁到江家来，他不允许因为江家对余栀产生任何不好的影响！
“是我的错，我反思，我道歉。”江秉说，“您觉得这款香水……和余栀比的话，怎么样？”
“比不出来，香水又不是做题，本来就各有千秋，喜欢的人也各有不同，你问出这样的问题，真是丢人。”
江秉拧眉看着那瓶香水，“我就想知道个长短，我不问哪个好，我问您喜欢哪个，行吗？”
“你今天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江奶奶眼看着两人又要生气，连忙从厨房出来，“哎呀你就说个喜欢的，都这个点了，万一世钧回来就要撞上了。”
江老爷子叹气，心烦意乱，“没有答案，拿着你的香水赶紧离开！”
江奶奶给他顺气，反复让他不要着急，好好说话。
江秉看着父母，也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地说了句：“爸，这是逸息调的香水。”
时间仿佛定格，二老愣了几秒。
“谁？”江老爷子已经预感到了，心口收缩疼痛，“你说谁？”
“逸息，江逸息。”江秉说。
江逸息。
姓江的还有哪个？！
“混蛋！你想干什么！你把他的香水拿给我是什么意思！进江氏？你想让他进江氏调香部？还想让我把他弄进去！”
江老爷子喘了口气，反应过来又说：“……是不是你让你那个私生子学了调香！你想让他跟世钧抢公司？你自己拿不到了，你让你的私生子来拿？！”
“爸！”江秉沮丧地垂头坐着，“爸，您能不能先冷静，您听我说几句行不行？”
然后他也不管老爷子还骂不骂，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对不起逸息。逸息很乖从小就不哭不闹，他很有出息，他不像我。他喜欢调香，不是我逼他的，是他自己喜欢……”
江秉说到这里很动容，声音干涩，“我曾经严厉阻止过他，让他不能调香，让他不准再碰这些东西骂我就是担心发生现在这样的事。”
“但是……爸……”江秉哽咽了，红着眼睛看江老爷子，“我看到过不止一次，他盯着那些香料和工具看，一看就是一天，好像看看也好，被我发现了就会笑着说只是看看，没打算碰。”
“……我作为父亲剥夺了孩子的兴趣，我凭什么那么做？我不仅保护不了他，我还不理解他伤害他。”
江秉捂着脸，声音闷在手心，愈发听得沉重，“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有两个孩子我都做不好。”
江奶奶心软，听到这里也红了眼，但这事放在下一辈身上，哪能说出个对错来。
“逸息是调香师，刚从国外回来，他不想来江氏……可我觉得应该给他这个机会。”江秉眼眶湿润地看着他们。
“爸，妈，你们都为人父母，我现在的感受你们不会不明白，逸息不闹事，甚至在主动回避这些……可这不该是他承担的。”
客厅陷入沉默，只有江秉压抑的哽咽，过了几分钟后，他放下一份文件，“这是逸息的资料……”
“拿回去。”不等他说完，江老爷子就先说到。
江秉像是听不到，拿香水把文件压住，是一份简历，上面有照片和名字。
一眼瞟过去，看起来是个很温润的男人。
“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全部套在世钧身上想想。”江老爷子生气地说，“原来你也会心疼人，那你怎么就不心疼江世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