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母见到方怡总算不再为难护士和她的亲闺女书惠,而是缠着方怡,非要给她扎两条麻花辫。
都已经这个年代,一个成年的女性扎麻花辫,似乎……
方怡勉强答应,只要郑母高兴就好,这样,也算是间接为书惠缓解压力。
“书惠,妈给你扎的辫子好看不好看?”郑母对方怡问道。
方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表现得特别满意,“真好看。”
郑母的精神时好时坏,方怡可不敢让她再受刺激,于是尽量顺着她的话说。
“书惠,妈想回家,你送妈回家好不好?”
看着这位面容憔悴的可怜女人那渴望的眼神,心里不由得泛起酸楚,书惠也站在一旁,用手捂着嘴,尽量不哭出声来。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舍不得离开家乡,落叶归根。
“妈,您现在暂时还不能回去。”方怡也很同情郑母,可却无可奈何,“您的病还没有好,等治好了咱们再回家,行吗?”
“我有生病?我感觉我很好啊!”郑母的视线将四周扫过,“在这种高级的医院住院,那得花多少钱?咱不能浪费这个钱。”说完,郑母直接光着脚从床上下来,“闺女,快跟妈回家。”
方怡拉住郑母,不让她走,书惠也帮忙拉住。
只听见书惠语气略带沙哑道:“妈,只要您的病能够好,多少钱都无所谓,哪怕是砸锅卖铁。”
自己可就她这么一个亲人,说什么都不能失去她。
方怡说得对,还是要心存希望,只要照顾好母亲,有朝一日,母亲的精神肯定能完全恢复。
“我都说了你不要叫我妈!”郑母对书惠恶狠狠地怒吼,然后看了一眼方怡,“这才是我的女儿!”
书惠正要解释,方怡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别说。
郑母的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得尽量减少刺激她的次数。
书惠只好退出病房,一个人站在医院的走廊上,靠着墙壁发呆。
希望?希望又在哪?
这样长此以往,方怡就会变成“书惠”。
真的好痛心,像是有一把刀在心上狠狠地剜割着,让她痛不欲生。
小时候,她肆意地享受着母爱,后来慢慢长大,学会了珍惜,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让母亲在将来过上更好的生活。
她拼命地工作,把大部分的工资交给母亲,她不敢乱花一分钱,因为怕母亲在乡下过得不好。
她能吃苦,记者这份工作无论有多累她都能忍,可是,唯一无法忍受的,就是母亲不记得自己,反而把别人看成亲女儿。
不过,稍微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人是方怡,而方怡心肠又好,才会来帮自己的忙。
今生认识这位朋友,真是幸事。
所以老天爷,再给我一点点的幸福吧,我想让母亲清醒,特别想……
书惠闭上了双眸,脑海里回忆起母女俩之前在一起和睦相处的画面。
她带着母亲上街买东西,带着母亲去公园散步,和母亲一起去寻找好吃的小吃。
这么多珍贵又美好的回忆,如今,竟然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
多可笑。
又多让人无奈。
病房里,方怡问道:“妈?您想不想吃点什么东西?”
“我要吃瓜子。”
“正好,书惠已经买了……”方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改口道:“我给您买了点,这就剥给您吃。”
“剥给我吃?”郑母很吃惊。
方怡却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情况,要是书惠在就好了,还可以帮忙解答一下。
“以前,你最不情愿的就是剥瓜子,说剥没有嗑来得快。”
“谁要您是我的妈呢?当然是好好伺候您啊!”
方怡其实已经在心里有点把郑母当成亲妈,如果自己的生母没有过世,估计也是同她这样,努力守护自己的孩子吧。
以前方怡就听书惠讲过,母亲是如何艰难地供她上学,这其中的困难险阻,不亚于唐僧西天取经。
“我闺女真乖。”郑母又细心地为方怡整理麻花辫,“以后妈天天给你编,编不同样子的。”
“这样您恐怕会很累。”方怡不是讨厌郑母的麻花辫,而是不想让她太过操劳。
“我不会累的。”郑母用手轻轻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书惠你快看,我精神是不是很好?”
“是,很好,非常好。”
至于她精神好的原因,就是把方怡当成了书惠。
“那我们俩去楼下散散步好不好?我看楼下好多人都在散步,我也想去。”
此时此刻的郑母,真像一个央求着父母给钱买糖吃的孩子。
“这个……”方怡倒是不敢擅自做主,“还是问一下医生吧。”
医生过来后,了解到了病人的想法,于是对方怡回复道:“是这样的,病人对食物和水都格外地敏感,她出了这个病房,将会有很多的事物刺激到她,因此,我并不建议你带她出去。”
“可是,她总是呆在病房里,岂不是很可怜?”
“我们正在全力以赴商讨治疗方案,您再等等好吗?”医生又何尝不希望郑母能够康复,这世界上,多一个精神正常的人也挺好的。
“麻烦你了医生。”
“没事。”
医生走后,郑母可怜巴巴地问道:“书惠,他是不是不让我出去啊?”
方怡莞尔一笑,毕竟笑容能给人带来温暖,“不是不让您出去,只是外面很危险。”
就如医生所说,这万一真的受到了某种刺激,那后果不堪设想。
“危险?”郑母不以为意,“有我闺女陪着我,我才不怕危险。”
“妈,乖乖听话好不好?我给您削一个苹果吃。”
“我不吃。”郑母甚是生气的模样,“我就要去散步!我要散步!”
即便郑母恳求,方怡还是没法答应,虽然内心很不想拒绝。
带她呼吸新鲜空气的确好,可就是怕她的病……
自己可不能冒这个险。
“书惠是坏孩子,不听妈妈的话。”
“我……”方怡左右为难。
“你把我给你编的辫子还给我,你还给我!”郑母指了指,一脸的不平之气。
方怡也是哭笑不得,“那我该怎么还呢?也给您编两条?”
郑母二话不说,直接将皮筋扯了下来,并且将方怡的头发打散。
搞了半天,这就是所谓的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