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遇寒虽然醉了，倒也还算听话，慢吞吞地从后座上爬坐起来，盯着站在车门前的姜时念看了几秒钟，又慢吞吞地下了车。
脚刚落地，他的身体就突然摇晃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
“小心！”幸好姜时念眼疾手快，一下子将他拉住。
姜时念闻着他满身的酒气，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自己能上楼吗？”
也许是被酒精麻痹了神经，唐遇寒的反应比平常慢了不止一拍。
他半倚着身后的跑车，一点点稳住身形，片刻后，对姜时念点点头，“可以。”
说完，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可以，他抬脚就朝往前走。
可是他的双腿虚软无力，脚才踏出去小半步，身体就再次摇晃了一下。
姜时念扶住他的胳膊，看他醉得摸不着北，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我送你上去！”
反正来都来了，也不差这几步远。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一手架着男人的胳膊，一手搂着他的腰，慢慢带着他走进电梯。
出了电梯，姜时念扶着他停在公寓门口，是电子密码锁。
“密码多少？”
唐遇寒报了一串数字，姜时念按的时候才发现，密码竟然被他换成了她的生日。
说不出心里是怎么样一种复杂的感觉，她抬头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咬咬牙，将门推开。
半抱半扶地把他弄到客厅沙发上，姜时念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站在沙发前，她看着靠在沙发上的男人，不禁有些失神。
眉眼依然俊美，漆黑的眼眸带着冠绝的艳丽，薄唇紧抿，酒气敛去了他周身的锋芒。
姜时念的目光一遍遍描绘着他的轮廓，似乎想将他的模样深深刻进脑子里。
这个男人一直以来都是公众人物，平常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可是此时，望着他眼窝处浓重得像是化了烟熏妆的黑眼圈。
姜时念眼眶一酸，忽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是的，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发现他比之前更憔悴了。
他们现在这样，到底算怎么回事？相互折磨吗？
可是，他与她之前隔着血海深仇，隔着欺骗与利用，根本回不去了。
所以，狠心一点，离开吧，以后也尽量不要在他面前出现。
时间会成为治愈创伤的最佳良药，他们也终将走出彼此的人生。
想到这里，姜时念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脚步还未来得及跨出去，她的手却被人从身后抓住。
姜时念回头，发现唐遇寒已经睁开了双眼。
此时，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正牢牢盯着她。
只不过他的眼里并没有焦点，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整个人看起来性感中又多出几分缥缈的魅惑。
“念念……”他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低沉的嗓音透着沙哑，“今晚你不要消失好不好？多陪我一会儿，我想你，好想好想……”
姜时念也不知道他究竟醉到什么程度，想了想，柔声道，“唐遇寒，你去睡觉吧。”
“不要，睡着你就不见了，我不要睡。”唐遇寒紧紧抓着她的手，被酒精熏染过的眼睛满是对她的依赖，嗓音也透着孩子气，“我要一直看着你，陪着你。”
这个男人平常清醒的时候，自制力好到惊人，但是一旦醉起来，真的幼稚到没朋友。
他之前也醉过酒，虽然没有现在这么黏人，可是洗完澡就敢不穿衣服在她家乱蹿。
姜时念为了稳住他的脾气，只能耐下心地哄着他，“唐遇寒，现在天已经很晚了，你赶紧睡觉吧。”
他望着她，眼巴巴地问，“你会陪我一起睡？”
“不会。”姜时念当场拒绝。
唐遇寒撇了撇嘴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不要一个人睡。”
“你都这么大人了……”
谁知姜时念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腮帮子一鼓，一双凤眸水汪汪的，眼泪像是随时可能掉出眼眶。
姜时念从来没看过他这么脆弱的一面，顿时有些心软，“你不要哭！”
“那你不要走，陪我睡觉好不好？”
“不行，我……”姜时念拒绝的话刚说一半，看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到底还是于心不忍， 改口道，“如果你听话，我可以考虑陪你一起睡。”
“好，我听话，你陪。”唐遇寒说着，拉她的那只手微微一个用力，姜时念被拉得当场跌坐在他腿上。
她脑中顿时警铃大作，正想从他腿上站起来，男人已经一把抱住她的腰，“念念，我们睡觉吧。”
姜时念见他并没有对自己做过分的举动，推他的那只手慢慢收了回来。
而唐遇寒将脸靠在她的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闭上了眼睛。
大概他是真的累了，过了没多久，姜时念便听到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垂眸，看着趴在她怀里睡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姜时念心口莫名一窒。
客厅里很安静，她就这么坐着陪了他好久，久到连双腿都有些发麻。
“……唐遇寒？唐遇寒？”
姜时念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两声，没有得到他回应。她不由重重舒了一口气，看来，他是是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将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移开，一点点把他放倒在沙发上，又拿来毛毯替他盖好。
做完这一切，姜时念转身，视线无意间瞥过茶几上放着的那只手机，正是她之前落在医院里的手机。
她将手机拿起来，发现屏保被唐遇寒设成了自己和儿子的一张合影照。
照片还是回国前拍的，背景是她大学时的图书馆。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毕业，她记得那天是母亲林文静休息日带儿子去学校找她。
林文静看着他们身后的图书馆，心血来潮帮他们母子拍了一张合照。
时值正午，阳光正好，而她跟儿子对着镜头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原来，没有唐遇寒的时候，他们祖孙三人过得也很快乐啊。
姜时念伸手轻轻抚过照片上的两张笑脸，沉默了片刻后，把手机的屏幕按灭。
她又看了一眼唐遇寒，把手机收进自己的口袋，然后转身离开。
就在她带上公寓大门的那一刻，沙发上的男人却忽然睁开双眼。
他眼底清明一片，哪里还有半点酒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