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落下的刹那,少年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
跌入谷底的心情不受控制的飘向云端,刚飘到一般,手臂“咔嚓”一声,紧接着,一阵剧痛袭来,额头的细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
少年咬着牙,拼命的忍,却终究没有忍住:“你,你有病啊!”
“一箭双雕,为师厉不厉害。”她摸着他被接好的胳膊,满意道:“算你运气好,如果换作是旁人,你这胳膊指不定得留下些暗伤,现在动一动。”
少年闻言愣了愣,举着胳膊上下摆动了几下。
是好了,但——
“你就算要治,就不能提前同我打个招呼说一声吗?”
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她挑了挑眉,突然正色道:“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少年抬起头,有些茫然的“啊”了一声。
她手搭上他的肩膀,声音很是严肃:“为师要开始了。”
“不是刚刚才……”他有些慌,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越来越重,颤声道:“等等!等会儿,我还没准备好!”
下一瞬,她手臂微微抬起。
“提前跟你说过了,我要开始咯。”
少年捏着拳,眼睛紧紧的闭上。
早死晚死都得死!
来就来吧!
好一会儿,意料之内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他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眼皮颤了颤,慢慢睁开。
黑暗的练武大厅此刻烛火通明,只孤零零的站着他一人。
半晌之后,他将地上的木剑捡起来,往凉亭走去,小心翼翼掀开了纱幔。
她撑手躺着,背对着他,看不清神情。
但一片好心非但不被信任,还被污蔑,换做是他定然是会生气的吧。
他想了想,放下剑,在凉亭外跪下,郑重的道:“师傅,我错了。”
她像是动了动,但没转身。
他便继续道:“师傅,徒儿以后会好好练剑,不乱来,也不再怀疑师傅您的用心,今日惹了您不痛快,徒儿自知无法弥补,从明天开始,必当加倍努力习武,必不负师恩。”
他不太会说话,这番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然而就算这样,里头的人还是没有要原谅他的意思。
夜风幽冷,吹得他打了个颤。
一股特殊的香气混杂在莲香之中,卷入他的鼻息,他微微一愣,看着面前红色的身影,有个奇妙的念头慢慢升起。
不,是,吧!
他拧眉,试探着喊了一声:“师傅?”
无人应答。
“……”
他拿着木剑站起身,脱了鞋子进入凉亭,绕到了她的正面去,便见得她正闭着双眼,抱着一个酒壶呼呼大睡。
他先前说的那些话,她根本——
就!没!听!
说真的,在这一刻,他很想当个弑师的逆徒!
强行灌了一阵冷风让自己打消了这个疯狂的想法,他蹲到她身边,开始脱衣裳。
也不知道把岁数活哪里去了,常年走哪儿睡哪儿。
将外衫搭在她身上,他想了想,又去拿她怀里的酒壶。
没想到这人人昏得很彻底,酒壶却保护得很好,他尝试了半天也没拿出来分毫。
他右边胳膊接上了,肩膀不疼了,但整条胳膊还是疼,后续应该要持续用药才能痊愈,也不敢乱使力。
“算了。”他收回手,赌气一般:“懒得管你。”
手伤了,也没办法继续练剑,他走到凉亭的角落里坐下,扯了纱幔往身上胡乱一盖,就这么睡了。
……
“怎么样?”
圣宫的某处密室之内,有人紧张的问道。
一道苍老的声音道:“哪有那么容易,早跟你们说了暗影师娇气得很,没养成之前一定要仔细仔细再仔细,你们竟然直接让它死了!”
先前那人懊悔道:“我们也不想的啊,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就这一个总是出岔子,眼看着沐圣节要到了,上头又催得急,只能冒险加快了进度,这才偷偷放了暗影师自己出去觅食,哪晓得竟然会出这种意外!”
见身边的人沉默着不说话,他急切道:“公子近两日就要过来了,上回只是出了意外就死了那么多人,要是被他发现了暗影师的事情,你我都会没命的!”
苍老的声音有些不耐:“急急急,你就知道急,先别吵,等我想想办法。”
“好,只要你能帮我渡过这个难关,以后你就是我祖宗!”
接下来,密室安静了许久。
“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办法。”苍老的声音开口:“你可知道这个暗影师的主子是谁,做个新的暗影师出来,我们去直接吞了他。”
那人吓了一跳:“这……吞噬人主,要是被发现了……”
苍老的声音打断他:“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再说了,沐圣节若是有闪失,又岂是你我二人能承担的,陛下会如何处理我们,我想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片刻的安静,那人下了决心:“好,我还有新的暗影师,等我准备准备,很快就可以出发!”
……
黑衣少年睡得不太安稳,手臂疼的厉害,他根本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想把师傅摇醒了问她拿点药,结果喊了半天,她愣是一点反应没有。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就醉成这样。
其实先前在练武大厅的时候他便闻到了,她拉着他入怀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一股酒味,她俯身来亲他的时候,他也闻到了一股酒味儿。
但她说话的时候条理清晰分明,给他治肩膀又快又稳,所以他以为她只是喝了一点点酒,或者是今日外出在哪里不小心沾到的,结果这个酒鬼根本就是自己喝的。
喝完了,亲完了人,然后倒头大睡。
同登徒子有何差异。
“登徒女。”他暗骂一声,左手下意识放到自己的唇上。
其实那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快到他只感觉到一片柔软贴了他的唇一下,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更没有体会到戏文里唱的什么神魂颠倒,或是香甜滋味,她就已经离开了,紧接着整个人就陷入一阵剧痛。
可是……
他唇角勾了勾。
真的,好软。
黑色的眸子落到女子脸上,滑过她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子,最后落到她小巧的嘴唇上。
唔……
红红的。
而且,还亲过他。
他轻咳一声,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分别按在嘴角两侧,使劲的按着自己的唇角。
于是当公主一觉睡醒,就看到了他这么一副要笑不笑的,奇奇怪怪的样子。
关键的是,大半夜的,他还直勾勾的盯着她,实在是有些慎得慌。
她酒量万年不变,酒品也还行,到量就睡,睡完酒就醒。
下午在府中没少喝酒,晚宴的时候本来想再接再厉,直接喝醉了让人抬回来,结果陛下却派了人蹲在家门口扫兴,以至于她没能喝到位,但她身上还藏了一瓶。
接下来找个地方喝掉,再猫着睡一晚,完美。
她喝醉了之后不太记事,什么地儿醒来都不觉得奇怪,奇怪的是,小孩儿怎么在?
她坐起身,今夜风有点大,睡醒头有些疼,她掏出一颗药丸吃了,很快就舒坦了。
“小孩儿,为什么又大半夜的偷跑出来?”
黑衣少年愣了愣:“我……等你啊。”
她眨眨眼,这才想起来出宫之前她说有问题回来再聊。
这小孩儿平时看着挺机灵,怎么这么轴呢?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为师说回来再聊,又没说今日一定回来,你傻啊你。”
什么跟什么呀。
他看着她:“你都不记得了?”
“嗯?”
“你喝醉时候发生的事。”
“……”
喝醉不记事,她的常态了。
她默了默,随口问:“我干什么了?”
他皱了皱眉,老实巴交的:“你亲我了。”
“?”
她平静的表情险些撑不住:“你可别仗着为师不记得就乱说,我,我怎么可能亲你。”
“真亲了。”他看着她,黑眸里满是认真:“这里,你亲了我的嘴,亲了一下。”
“……”
她沉默半晌:“就算亲了,你有这个必要说出来吗?还说得这么清楚!”
不尴尬吗!
“有必要。”他理直气壮道:“不说清楚,不就白被你这个登徒女轻薄了吗?”
登徒女!
可以,逆徒就是这么看她的!
她目光下移,看到他的右手,无力的垂在身侧,面不改色的转移了话题:“手怎么伤了。”
他坐直了身体,转着身体将右手挪到她眼前:“你伤的。”
“……”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而后抬起手,放到他的胳膊上摸了摸,冷笑了一声:“剑气所至,我伤的?”
“我要用剑,你以为你的胳膊还在?”
他坐回去,平静道:“我正在练剑,师傅突然冲了出来,为了不当个逆徒,我只好匆忙间收了剑,这才伤了自己。”
他学着她平日里的语气:“师傅就算不想承认,也总不能说,这是徒儿自己想不开拿剑劈自己玩吧?”
“……”
行。
她的确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