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随有些不忍直视,他在岑远的存音符里,听到过这句话,而说这句话的人,就是自己。
程随捂着耳朵加快了步子,想尽快逃离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假山后面的声音依然不依不饶,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女人的声音又出现了,“没良心的东西,平日里也不见你这样猴急猴急的,今日摆宴却要找我做这种事,若是被发现了,我就只有死路一条,真想剖开你胸口的皮肉看看,有没有心肝。”
程随松了一口气,这话自己没说过,那男声却又说话了,“我之前是没有心肝的,如今遇见了你,便有了,你可是我的小心肝啊,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咒?我都快要死在你怀里了。”
程随一口气没提上了,呛得自己连连咳嗽,假山后面的人才急慌慌问道:“谁?”
程随顺了顺气道:“你爷爷我。”
就听见假山后头的脚步一阵混乱,终于没了声响。岑远为程随顺着气道:“原来你那些骚话都是跟这些人学的啊。”
感觉到自己的骚话被质疑了,程随虽然不乐意,但却也不想被平白愿望,便反驳道:“笑话,你随爷的小骚话,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是他们偷听了去的还差不多。”
程随越说声音越小,竟然是自己也怀疑了起来,拽着岑远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说道:“昨晚我说的话不会都被人听去了吧。”
岑远还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大概是吧。”
程随得脸彻底垮了下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道:“你不会就没有避开人吧。”
岑远摇摇头,道:“我以为你不会太出格,便没有刻意避开旁人。”
程随的心随着岑远的话彻底坠到了冰窟里,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毁尸灭迹的想法,对着岑远道:“昨天围观的都有谁?”
岑远答道:“许多人。”
“许多人是哪些人?”
“都是些仆人小厮,不认得。”
其实岑远是记得的,昨日也兴起过杀人灭口的心思,不过是没想到今日能这般有趣,就将这股心思掐死在了萌芽里。
程随的心像是死了一般已经毫无半点波澜了,任由岑远将自己牵着拐过亭台水榭,走过羊肠小道,到了曲阳家的会客厅。
程随跟着岑远到了会客厅,便忍不住感叹道:“果然是当地一霸啊,瞅瞅这气派,就这一客厅,就能顶西天一个大雄宝殿了。”程随这厢刚感叹完,就看到西天的伽罗一脸复杂地盯着自己看。
程随大大方方地回望一眼,便见着伽罗转开了视线,程随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又说不清楚是什么,只觉得西天的态度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如今站在程随跟前的岑远早就恢复了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气质,拉着程随向众人介绍道:“这便是本座曾经提到的失散多年的弟弟。”
曲阳家主连忙出来将岑远和程随迎入上座,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果然与岑兄有几分相像,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岑远淡笑着点点头,看向程随,示意程随应付一下,程随丝毫不给岑远和曲向阳丁点的面子,笑道:“您老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什么瞎话都能说出来,你再仔细瞧瞧,我与那老不死的有哪一处像的?”
曲向阳听程随这样不给面子,也不计较,依然笑着恭维道:“倒是我眼拙了。”
程随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岑远适时地站出来说话,却也未替程随道歉,只说道:“愚弟顽劣,让诸位见笑了。”
曲向阳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笑道:“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何必在意这些。”若是程随不知道那鬼泣是从曲阳家出来的,就差点以为这曲向阳是个十足的君子了。
程三和苏白坐在主位的右侧,程三整个人都斜倚在了苏白的身上,吃着苏白递到嘴边的果子,笑着说道:“就是可惜了了,我们还年少,曲阳家主已经是老咯。”说罢,又像安慰一般对着曲向阳道:“不过啊,老也有老的好处,老当益壮嘛,想必明日美娇娘在怀的时候,一下子就能年轻个好几岁。”
曲向阳最恨便是拿自己的年纪说事情的,与他同龄的,无意不是瞧着年轻风流,自己夹在这群同龄人中间,竟像是别人家的祖父一般。
曲向阳心里生气,但是并不表现出来,还是笑得如沐春风的样子对着程三道:“见笑,见笑了。”
程三儿道了一声“无趣”,刚将一个酒壶掂起来,就在苏白的目光下重新放下,讨好地笑笑:“我就闻闻解解馋,不喝不喝。”苏白点了点头,将一颗青白色的果子喂进了程三的嘴里,程三苦着脸吃掉了。
岑远见程随一直盯着程三二人看,便笑道:“他二人向来如此,不必理会。”
说罢,便探出手将程随眼跟前的一壶酒给移了位置,好整以暇地看着程随道:“你酒量不好,今日大家都有要紧事相商,还是不喝微妙。”说罢,就动了动袖子,露出了半张存音符。
程随的脸色有点不好,但还是忍住了抢酒的心思,小声问岑远,“圣贤庄的人没来我能想明白,可游子隐的人怎么也没有来。”
岑远笑道:“不要着急,快来了。”
岑远的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阵大笑声,“曲阳小儿,老子给你送喜酒来了,怎么没人欢迎老子呢?”
随着声音从天上落下的,是一个粗犷面上还有刀疤的男人,远远看见岑远,拱着手道:“岑老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岑远也抱拳行了一礼,道:“别来无恙啊,应还兄。”
程随听着应还的名字有些熟悉,便道:“应还应还,你欠了谁的应该还呢?”
应还见他调笑自己的名字也不在意,爽朗一笑道:“自然是欠了应该还的。”
程随有些不爽,撇撇嘴角道:“爷倒是不知道,魔教的人都拽上这种文绉绉的字眼子了。”
程三儿这才舍得从苏白的怀里起来了,打了个呵欠,道:“应还兄也来凑曲阳家的热闹啊,还是回去吧,看这种笑面虎的热闹,得等到下辈子吧。”
应还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冲着曲向阳道:“曲阳小儿,还不快快跟你老子我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