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随就势靠在背后的大树上,怀的那只脚俏在好的那只脚上,“得亏是遇上我们了,要不然你们惹了其他不好惹的,现在八成是凉了。”
他说话不好听,却也是事实。
阿箬咬了咬唇瓣,道:“天下会害人不浅,我们本来在江城和娘亲一起生活。自从发布了天下会的消息之后,江城便涌进来了好些外地人,像山上的土匪似的。娘亲担心护不住我们两人,便让我们去青城寻爹爹护佑。哪只半路上遇上好几拨半路拦杀的,将我们的盘缠都抢了去。我便想着,既然别人可以抢我们的,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抢别人的。抢你们也是我出的主意,不要怪罪我姐姐。”
她心里也是怕的,魔教教主的大名都是小时候娘亲为了吓唬自己睡觉说的。
那话阿箬现在都还记得,“若是不乖乖睡觉,魔教的教主就会突然出现在你的床头,将你掳走,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谁都有个童年阴影,这两姐妹的阴影,赫然就是冷着一张脸的游子隐了。
阿黎没想到素来胆小的妹妹为了维护自己将事情全部都揽在自己身上,而自己方才还暗自怪罪妹妹不懂事,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她想着,也愧疚了起来,不过她性格一向比较硬气,说话也带着女子少有的干脆利落,“舍妹一向胆小,也想不出来这样的法子。我们只是两个女子,若是在平常还好,放在天下会这个人人自危的时段,生存也是个大问题。我们的口粮吃食皆被夺抢,若是距离青城近些也就罢了,可这里离青城还有好几天的步程,若是没有体力,不用别人来杀,我们都会饿死在半路。”
虽然不知道两个人为何突然就开始诉苦,程随凉凉地开了口,“谁又没怪罪你们。罢了,随爷也没说要中途丢下你们。反正都是去青城,我们也不介意带俩尾巴。”
阿箬的眼睛有些雾蒙蒙的,只感觉程随这人实在是太好了,明明知道自己要埋伏他们了,竟然一点儿都不怪罪。
一旁的阿黎用鼻子想就知道这傻姑娘又想歪了,这两个人若是世家的公子哥儿,她或许还会认为二人只是单纯的带着她们。
可俩都不是,一个魔教头子不必说,另一个,年纪轻轻却有狐狸的心思。
可若是存了利用的心思,她们这两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有什么可利用的呢?
可若是不问清楚,总觉得心上悬着一把刀,七上八下的。
想着,阿黎也算是开了口,“小女子就在此多谢二位了,若是到了青城,二位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程随挑了挑眉,这金窝里出来的姑娘确实聪明,便懒懒地瞥了一眼,“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便勉为其难地给你个面子吧。我幼时在青城,发生了一些事儿,如今想找到那位故人,便拜托你了。”
阿黎还没说话,阿箬便拍着胸脯保证道:“没问题,交给我和黎姐姐了。我爹爹是青城的城主,找个人的事情,很容易的。”
果然,陷入爱河的女子们都没了脑子,阿黎无奈地抚了抚头,补充道:“若是你那位故人还在青城,便好办,若是不在了,还需多给我们一些时间,过了天下会的风头,再帮公子找寻。”
程随晃了晃脑袋,笑道:“若是不在青城了,便用不着你们了,我与老魔头自己去找就成。”
这话一说,阿黎和阿箬却是两个不同的反应,一个似是有些失望,另一个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程随却是突然变了脸色,两个姑娘不明白程随怎么突然这幅痛苦不堪的样子,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
却只听程随惨哼着:“脚,脚疼……”
游子隐连忙跪坐在程随旁边,将他的长靴轻轻扯下来,程随的脚踝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了,受伤的地方还冒着阵阵的黑气。
那黑气没了靴子的束缚,欢快地开始围着程随怀着的腿跳跃,在手受伤的那处不停地钻进来钻出去,每一次,都是一场折磨。
开始程随还疼的直哼哼,后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面色惨白地瘫软在游子隐的怀里,冷汗像是不要钱一样往下淌。
看着程随如此,游子隐的面上涌动的黑气比程随的黑气竟是更强了一分,硬生生压的黑气不敢动弹,全部都趴伏在一处。
程随只觉更痛了。
游子隐在程随受伤的脚上轻轻抚了一下,便是低下头,将程随受伤的脚踝含住。
“你大爷的,可冰死我了!”
真不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实在是游子隐的嘴就跟他的人一样冷,虽然说很好地舒展了因为疼痛带来的燥热吧,可这冰火两重天的感觉简直是要人的老命啊。
一旁站在的两个女子都惊呆了。
还是阿黎反应迅速,连忙捂住了阿箬的眼睛,可阿箬还是悄悄地扒开一条细缝,偷看两人。
程随好一会儿才适应了游子隐嘴巴上的温度,脚踝上的感觉系统也差不多能回复了一点了。
他都能感觉到脚上的黑气顺着游子隐的呼吸进入游子隐的体内,而那股子疼痛,好像都要被安抚了一般。
阿箬这边想要偷看,阿黎坚决守护她的纯洁不肯让步,阿箬最后实在是好奇的不行,焦急地发出了声音,“阿黎姐姐,你让我看一眼嘛。”
在接收到程随疑惑的一瞥眼之后,阿黎才后觉是自己保护欲过重了。
二人关系好,亲密些也是应当的,更何况是两个男子,表示更加应该互相照顾了。
总不能让她们两个姑娘去做那不妥帖的事情吧。
阿箬则是兴奋地睁大眼睛看着,不知不觉就将程随替换成了自己,游子隐也替换成了程随。
若是能被程随这样对待,受再重的伤,她也是愿意的。
这样想着,阿箬心里就浮上了几分隐秘的期待,脸也红扑扑的像是树上挂着的果子。
那边游子隐的内心已经是波浪翻腾,他实在是快要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戾气了。
若不是江沅吸收了程随紫府里的鬼气,这股子不想干的鬼气在程随的体内引起争斗,后果不堪设想。
凌云,凌云,怎么敢,怎么敢如此伤他!
他本来就是岑远的戾气所化,入魔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此刻就算再怎么压制,也避免不了青丝变白。
程随疼的有些虚脱,只是抬了抬眼瞅着游子隐,语气有些软糯,“你白头发比黑头发顺眼多了,没想到你还能吸收鬼气?还以为你没多大的用呢。”
说这话好像是废了极大的力气,程随的话刚落,便软软地瘫在了游子隐的怀里。
游子隐小心将他放好,看他的青丝被汗水沾湿,只觉这人睡觉时候格外惹人心疼。
许是还疼,眉峰还簇在一起,看的游子隐有些不爽,将唇瓣印上了程随的眉峰。
程随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呼吸便逐渐沉稳悠长了起来。
游子隐的这一番动作让二女惊呆了。她们从来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也可以这般如此。
可游子隐做的却是熟练,就好像已经做过无数次那样。
阿黎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妹妹,果不其然,看见阿箬又是惊讶又是失落的表情。
她刚想安慰阿箬一番,就突然感觉自己被一道冰冷无比的目光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这个魔教教主终于生气了,阿黎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教主,看着正常多了。
最起码不用担心他什么时候会突然暴起,会发怒的总比看不出来喜乐的要容易猜的多。
不过,在那位随公子昏迷的时候发怒,好像对她们而言是最不利的情况的。
阿黎吓得一个大气也不敢喘,饶是如此乖觉,她还是看见游子隐一步一步地像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