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既明紧张的看着他,暗中拽了拽他的衣袖,他却并不理会,而是继续道:“其实当初培明并没有死,达瓦跳崖时抱的只是培明的襁褓,培明已经在半路上被达瓦交给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带着阿明去了中原,改名换姓直到现在,而他,”
伊托看向萧既明,“他就是阿明,西伯塔教主的儿子,我的堂弟。”
此言一出,大殿里鸦雀无声,旋即众教徒哗然议论纷纷。
有人高声质疑:“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样貌早就变了,教主如何能确定他就是当年的培明?”
伊托让萧既明转过身,然后掀开他耳后的头发,露出一颗痣来。
“其他人不知晓,酒桑大人总不会也不知晓。”
酒桑在目光触及萧既明的耳后痣时眉头一皱,低声道:“这确实是培明生而带来的。”
众教徒又是一阵哗然。
“不过,”酒桑突然发难,“教主大人,我们圣教教主一职向来都是能者居之,培明离开圣教已久,对蛊术毫不熟悉,恐怕难当大任。”
伊托朝他笑笑,“我蛊术难道就很好么?”
酒桑大惊失色。
伊托的蛊术确实不算精湛,他之所以坐到这个位置,凭的是城府和心计,不过他没有明说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我就是要把萧既明推上去,你奈我何?
不服?好啊,那你就试试,看看谁的手段厉害!
连自己爹都能亲手下蛊害死的人,会怕他一个老头子?
酒桑只觉遍体生寒。
伊托自从当年弑父后登位后,就几乎对教门事宜毫不关心毫不插手,以至于酒桑只记得他孱弱的样子,忘记了他曾经是怎么心狠手辣得来教主这个宝座的。
更让他记起来,要不是伊托手里掌握着圣教的绝对权力的手令,他早就可以推翻伊托了,而手令,他一直没有拿到手。
伊托继续道:“做教主,最重要的不是自身的能力,而是御下之术,以及管理能力,自身的强大并不能代表什么,再强大也有被别人超越的可能,只有整个圣教教徒同心协力共同强大,圣教才能屹立不倒!”
“圣教的强大从来不是靠教主一人,教主需要做的,只是指引和监督,而这与教主自身蛊术是否精湛并无多大关系。圣教教主之位的传承所秉承的‘能者居之’说的也是此意,而非其他,酒桑大人,难道你不晓得吗?”
酒桑迎上他的目光,竟无言以对。
“能者居之”说的是哪个“能”,开创圣教的老祖已经仙去,无人能解释得清,现在伊托是教主,一切自然都是他怎么说就怎么来,谁会质疑?谁敢质疑?
圣教是绝对权力的宗派,教徒不论是非对错与缘由,手令代表所有权力,现在手令在伊托手上,他就是绝对的教主,享受教徒绝对的崇拜和尊重,所以伊托可以把教门中所有事务都交给酒桑做而毫不担心教徒认他不认自己。
在圣教若想夺位,架空教主和拉拢人心是没有用的,只有教主死,抢到手令才有用。
酒桑不由得恨自己心软,六年了,他有很多次机会、很多种方法杀了伊托,他却始终没有动手,一直在等着他病死,却没想到他半死不活了六年还没咽气,而且此时又多了一个培明,真是追悔莫及。
萧既明拉拉他的衣袖,低声道:“我真的做不了教主,我什么都不会,不会得到认可的!”
伊托笑笑,从袖中取出那块手令,托着他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圣教不认教主,只认手令,只要此物在你手里,他们就会认你,辅佐你。”
萧既明不可置信道:“人心不是事物,他们自有思考,怎会……怎会不认教主只认手令?”
若是如此,圣教怎么可能还会出现酒桑这样的人?
伊托解释道:“蛊术有蛊神,圣教第一任教主,就是蛊神的亲传弟子,蛊神在成神前,将她的蛊钵留给了首任教主,教主以蛊钵炼化出手令,因此可以说手令就是蛊神的魂魄。所有修习蛊术的人都不会违背蛊神的指令和意愿,否则就是对蛊神的不尊重和亵渎,是要遭到报应的。”
蛊术与阴阳术佛道等都是一种宗教信仰,西域大多人都修习蛊术,圣教只不过是最大的门派罢了,再加上有所谓的蛊神亲传手令,于是更具权威,不过即便不是圣教教徒,那些散修们也是极其尊敬蛊神的,无人敢冒犯。
萧既明听罢,还是不愿收下手令,伊托突然凑到他耳边,声音低而沉寂。
“我不知还有几天好活,总不能快死了才把位置传给你,酒桑不安好心多年,我若退位,换你做教主,他必然不敢轻举妄动,你也算是救了我一命。况且你只需保护好手令,其他的事情自有人去办。”
萧既明犹豫再三,在看见伊托恳求的眼神时终于软下心来,握住了手令,“好,我答应你。”
伊托绽开笑容,萧既明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的如此明媚,就好像牵挂了一辈子的东西终于尘埃落定,那么的释然开怀,全身心的放松,真的快乐。
萧既明握着掌心沉甸甸的手令,忽觉肩膀沉重。
他自觉担起的不是圣教,而是伊托。
伊托原本寄托在他身上的情感,都变成了他现在要担起的重任,那不是对圣教的责任心,而是他萧既明对伊托的愧疚,这远比让他管理一个偌大的圣教还让他觉得困难。
不过伊托已经很苦了,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反正那个元清道君说了,为他续命不是不可能,只需要等他病情一天天好转起来,自己再寻个机会把教主之位还给他也就是了,到时皆大欢喜,现在似乎也就不必多做纠结。
如此一想,他便坦然的收下了手令。
伊托拉着他回到高座,示意他坐下。
他顿了顿,犹豫不决,伊托只好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了座位上,然后退开几步到他侧目,躬身朝他一礼。
见前任教主当众传手令,其他教徒纷纷叩拜。
酒桑不得不低下头,跟随众人高喊“圣教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