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九见着咬紧牙关,不肯道出真相的百里贺,倒是不想陪着他一起拖延。
“因为他的一己之私和隐瞒,害得你被梁柔当做情敌的女儿,生生折磨了整整十几年!而这十几年,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明明都知道,却偏偏装聋作哑,任由着你自生自灭!”
百里荣瞳孔骤然缩起,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的父亲,颤音求证,“是这样的吗?”
百里贺却是不敢回答,而百里荣见到他如此,眼睛不禁湿润,声音较之先前却是大了许多。
“你告诉我,究竟是不是真的!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百里贺面对女子一声声逼迫的质问,脸上的愧疚与悔意顿时显现。
“荣儿,这么多年是为父错了,是为父不好!你还能不能原谅为父?”
百里荣任凭着百里贺一声声恳求她的原谅,眼泪不断的从眼眶中掉落,可神色却是一脸的讥诮,始终不曾开口。
“既然你不是我的父亲,那我的父亲是谁?我的生母又是谁!”
百里贺见着女子如此,便也知道瞒不住了,他准备烂在肚子里带到地底下的秘密终究是瞒不住了。
“你的生母并不是什么身份卑贱之人,而是尊贵无比,盛名京都的东方家大小姐,东方俞菀。”
百里荣闻言,脸色蓦然震惊,“东方俞菀?”
“那我的父亲……”
“正是我的大哥,原先百里家的上一任家主百里炤。”
百里荣不敢置信的望着百里贺,“既然他们才是我的生身父母,为何你要隐瞒?”
百里贺握上百里荣的手,一脸的无奈,“当年东方家被人冠上谋逆的罪名,一夜之间被灭门,当我赶到时,你的父母都已经身亡了,只留下一个你幸免于难,若是我不隐瞒下来,一旦你的身世被人发现,那势必会小命不保,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做。”
这么说来,百里荣倒是可以理解。
但苏卿九却是没有让百里贺如此掩饰过去,“百里贺,即便你是要护着她,这么做也能说得过去,但为何你不跟梁柔解释清楚,让她误会了十几年,又害的百里荣被整整折磨了十几年,而这十几年,你装聋作哑,不管不顾,你所谓的保护就是将她带离一个火坑,再将她推入另一个火坑吗!”
苏卿九的质问,让他无处可躲,只得解释,“这是我的错,害的荣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这些都是我的错,但这件事若是让梁柔那个疯子知道了,定是会害的荣儿性命不保的!以她对俞菀的恨意,定是不会饶过荣儿!”
苏卿九见着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的百里贺,顿时觉得那死去的梁柔感到不值,爱上这么一个懦弱不负责任的男人,注定了她一生结局凄惨。
“若非你对自己的长嫂怀有他心,又如何会让梁柔恨了这么些年!”
“我倒是想知道,那梁柔究竟是如何知道,百里荣是东方俞菀的女儿,又是如何会认为是东方俞菀与你百里贺之间不清不楚的!这里面你百里贺究竟做了什么!旁人未必知道,但你百里贺心知肚明!”
百里贺见着苏卿九将他的心思统统撕扯开来,将那些肮脏的过往都摆在他的眼前,顿时羞愤难当。
只见着百里贺痛苦的抱着头,低声的痛哭,“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苏卿九却是没有他这一番忏悔,而放过他。
“百里贺,你可知道,就是因为你的装聋作哑与偏心,才害的自己妻离子散。”
“若非你过分的宠爱百里晔而忽视了百里宏,才导致他心存不轨多年,亲手陷害自己的亲弟弟被冠上谋逆之罪,而百里晔因被陷害,也对百里宏下了毒手,这才造就了今日的悲剧。”
百里贺听到苏卿九的话,恍然失色,嘴角僵硬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过了片刻,才嚎啕大哭,哀伤痛嚎。
“原来都是我害了他们!这一切竟然都是我的错!”
就在他捶胸顿挫时,一口污血从他的口中喷出,随后那百里贺便仰头到了下去。
百里荣见状,顿时心惊,“父亲!父亲你怎么样了!”
北陌急忙上前,为他诊脉,最终微微摇首,“已经断气了。”
百里荣闻言,仓皇的抱着百里贺的身子,即便是身上染满了污血,依旧是拼命的摇着。
苏卿九见她如此,不禁上前劝她,“他本就活不了多久了,你该明白的!”
百里荣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握着百里宏还留有余温的手,贴上自己的脸,痛哭流涕,
“父亲!你睁开眼,好好看看孩儿啊!”
只是她一声声的呼唤,终究是换不回来床上之人的回应,直至手中的余温全都散去。
苏卿九见着趴在死人身上哀嚎的女子,刚要扶起她,却被她一把推开,若非北陌及时扶住,怕是她要撞上身后的硬板。
“你这是发什么疯!你唤了他十几年的父亲,可他有尽过一点父亲的责任吗!”
百里荣拼命的摇着头,捂住自己的脸,泣不成声,“可他终究是养了我十几年,否则我早就死在了那场横祸中!”
“可他还是将你带入了另一个火坑,生不如死!他如此待你,你还一心为他护着百里晔,护着百里家的颜面,如此还不够吗!”
百里荣却是摇着头,“你不懂。”
苏卿九听着百里荣,不禁胸口升起一团闷气,“我是不懂!如此之人,何值你如此!”
百里荣的眼泪依旧留着,从胳膊中将脸抬起,神色痴傻的望着床上的人,沉声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日后还请苏小姐不要再插手我百里荣的任何事。”
苏卿九没有想到百里荣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你这是要与我撇清干系?”
“我帮了你那么多,就换来你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对上百里荣冷漠的眼神,苏卿九只觉得心口刺痛的很,一把扣住女子的双肩,眼神死死的盯着她,却见着她一双清眸里没有任何的情感,只有冰冷,苏卿九气得一把松开她。
“百里荣,就当我苏卿九看走了眼,没想到你这个软柿子竟然也是个白眼狼!”
硬生生将胸口里的怒气压下去,背过身冷声道,“那就照你所言,他日你我再见,便是陌路之人!”
撂下狠话,苏卿九便怒甩着袖子,怒气冲冲的离开了百里府。
百里荣原本跪好的身子猛然瘫软在地,转过眸,望着女子离开的方向,眼泪一个劲的掉落。
抱歉,真的抱歉,她根本不值得她的好……
其实在百里贺突然病倒的那些时日里,百里荣就有所怀疑,父亲一向身子健壮,小病小痛都很少有,怎么会因为一时气急攻心便病倒,还严重至此。
她特意问过北陌父亲的病情究竟为何,方才得知,父亲是中了慢性之毒,她怀疑过每一个会对父亲下毒的对象。
是梁柔,是百里晔,还是百里宏,她都一一将他们的院子搜查过了,可是毫无发现。
直到有一日,她从父亲的屋子里找到一个小玉瓶,那玉瓶藏得极隐蔽,若不是她不小心打翻了花瓶,竟然不知道这壁橱后面竟然还有一个暗格。
她从那玉瓶里倒出几颗红色的药丸,顿时察觉到不对劲,便找了大夫询问,却被告知,那玉瓶里的药丸正是一种慢性毒药,虽然毒性不大,但长期服用,却很难被诊断出来,直到中毒之人身体扛不住时,才会有显著的症状。
但她得知这一切时,满心的不敢置信。
她以为是他人暗害的父亲,却不曾想竟是他自己下的毒!
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直到今晚,她得知了她的身世,也知道了父亲心中隐藏了多年的秘密。
她有想过,为何父亲这么多年对她如此的平淡,却不曾想,她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如此倒是能解释得通许多,但又有许多让她困惑。
父亲为她请了全京都最好的琴师来教她弹琴,而每次在她弹琴时,总能见到父亲如痴如醉的坐在一旁,所以她喜欢弹琴,因为这样就能见到父亲一面。
如今她才明白,父亲为何喜欢她弹琴,想当年东方俞菀就是以一手好琴音盛名京都,父亲许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了吧。
她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唯一能知道的便是,父亲定是爱惨了那个女人,不然又岂会用对自己下毒这样的手段来弥补过错。
只是他将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那个女人,殊不知辜负了这一生中太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