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的路上，姜姝满腔的愤怒，被欺骗的恼怒，被算计的痛楚，她没空去想顾明轩为何要如此做，顾国公府不会差钱，一个堂堂的小公爷何至于此？
姜姝接近嘶吼的询问让顾明轩心念一动，他差点儿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但在关键时他看到了姜姝哀伤的眸子中隐藏的怨恨，他心里一惊，有些怅然，原来二人的关系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姜姝等待着顾明轩的回答，眼里慢慢泛红，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了闭上，她想要听到顾明轩的答案。
顾明轩若现在还不知晓姜姝前来所谓何事那就真的是愚笨了，从看到赵潜的那一刻起，他便知晓事情败露了，在缓下来的那几步中他何尝不是在思索该如何回复？
而现下，顾明轩却失去了欲要遮掩的心，干脆转过身背对着姜姝，不去看她那一双让自己动容的眸子，沉着声音道：“如何？三姑娘不就是崇拜那制香之人吗？在下不会，莫非还不能找人来替在下制香了？”
姜姝愕然地看着顾明轩的背影，许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奔波，顾明轩消瘦不少，那挺直的背影里有一丝易折的脆弱。
但她很快就不再犹豫，全因她听到顾明轩一言一句地说道：“在下相信定能让这些人做出比暗香阁更好的香来，在下定会超越暗香阁，而这宅子里的一切，仅仅只是个开端！”
顾明轩的双眼通红，瞪到最大，眼中带着一些看似异想天开的轻狂，他的面部不断地抽搐着，姜姝见此不由得后退几步，这样的顾明轩让她陌生。
“顾小公爷，即便如此我亦不会喜欢你。”姜姝撇过了头，不愿再看顾明轩，这个人已经让她失望透顶，原本想着没有缘分至少还能做朋友，现在看来一切皆是她自作多情。
只是姜姝心里还是有一丝的隐痛，她何尝不知道顾明轩所做全是为了她呢？
可她不能给顾明轩任何错误的信息，免得他剑走偏锋。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顾明轩，他转身看向姜姝，神色激动道：“为何？”
这两个字仿佛是从喉咙里滚出来一般，顾明轩脖子上的青筋梗起，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姜姝却始终神色认真，她一板一眼地规劝着顾明轩，“若小公爷欲要和暗香阁比个高下，为何要用这般见不得人的法子？你大可以堂堂正正地比试，即便是不会调香那又如何？”姜姝知晓顾明轩的死穴，便一个劲儿地往他的心上扎去。
顾明轩心中隐痛，却还是出口讽刺，二人一时间竟争吵了起来。
之前借口离开的赵潜却根本未离开，反而躲在了偏僻处暗中观察着一切，他本打算若顾明轩有何指示他可立即冲出去，未曾想竟在暗中听到了二人的争吵，他隐约从中发现了什么，顿时有些无奈。
里面的争吵还在继续，姜姝见道德上的说教对顾明轩而言几近于无，便转换了思路，“小公爷，你现在制香完全是为了你的一己私利，可是那些被你召集来的制香之人呢？还有为你在黑市里顶着诸多人的猜忌冒险卖假香的赵潜赵公子呢？他们如何自处？”
顾明轩本就是用金钱将人召集在一起的，姜姝所说的问题不过是事后的指责罢了，他大可以不放在心上。
“他们是为了内心的某些追求，可你难道不是完完全全地将这些美好都给抛弃了？身为一个调香师，最主要的不是制香吗？怎么还拿别人的东西来仿制呢？”姜姝步步紧逼，这番话她不是说给顾明轩听的，果然，另外一处地方明显传出了骚动的声音。
姜姝的话醍醐灌顶一般，因听见争吵慢慢聚集到厅堂门口的调香师们皆从赚钱的恍惚中半梦半醒，他们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香，还有这些日子来连轴转新增的茧。
“我们……这还是在制香吗？”其中一个调香师突然发问，他的喉头有些哽咽。
无人应答，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的双手，有的盯着地面，他们开始也是反对的，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答应了顾明轩的要求呢？
赵潜听到这里不由得暗骂了一声，调香师们靠手艺吃饭，最忌讳的就是说自己仿制，现在看来姜姝的话可不是说在了他们的心坎上，将他们终日来麻痹的心终于触动了呢？
顾明轩还在据理力争，“那你们调香师制香又是为了什么？”
“起码不完全是为了钱！不为了那些虚无的名头！”姜姝反驳道。
“是吗？”顾明轩颔首看着缥缈的白云竟是冷笑起来道：“难道暗香阁的这些香不是卖给权贵人家？难道暗香阁不是靠这些香才在当今皇帝的面前占了一席之地？”
姜姝张了张口，她直觉不对，可顾明轩说的也并非全是不对，“你这是强词夺理！”
里面水深火热，而厅堂外却安静如斯，赵潜见状不好，连忙安慰起那些调香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暗香阁制香亦是为了赚钱，就连姜姝姑也曾在拍卖会上高价出售过自己的香，你们大可不必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姜姝在拍卖会挂名的事向来不是什么秘密，在场的调香师皆知晓，可赵潜的话还是不足以打消他们心头的愧疚和难堪。
“赵公子，我们违背了做调香师的原则……”开始说话的那位调香师声音已然有些哽咽。
赵潜抿了抿唇，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调香师们，暗道不好。
若他们皆被打击了，那顾明轩的调香大业只能半途而废了，而他已经在内里尝到了甜头，自然不允许事情就这样结束，因此他凝神道：“暗香阁的香是卖给大人物的，而我们的香卖给了贫苦百姓，他们花了不到一成的钱就买到了十成的美好，调香宛如创造一个梦一般，让所有人皆可享受难道不是我们如今在努力的方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