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岁时,家里开商铺的人家总会忙碌那么一阵——查账面,若是过了官爷的眼,自然是过个好新岁,若没有,只怕是接下来的一年都不会安生。
故听到吆喝声,掌柜的立马就抛下了姜姝,凑到了门口去迎接来查账面的巡视官,“官爷,您里边儿请,早知道您要来,这账面早早地就给您准备好了,您且跟我来。”
等到了大厅,雄赳赳的巡视官背着双手看到了气定神闲地坐在藤木椅子上的姜姝,眉毛都要飞起来了,质问道:“此人是谁?为何此时在你店铺之中?”
掌柜的还当姜姝是喜欢上了他家少东家的糊涂女子,还想着多多劝解一二,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事儿,结果全被官爷的到来给打断了,现下一时之间,脑子里跟断了弦一样,一时间也没能接上官爷的话,自然脑门上全是凝成了珠子的冷汗,支支吾吾说的也不明不白。
“这,这……”
来路不明?
巡视官顿时瞪着铜铃大眼,身后的小兵们也摆出了严阵以待的阵仗,掌柜的更加急了,想解释却越描越黑。
姜姝淡然地起身,微微一福,不卑不亢地说道:“官爷,小女乃是姜侯府三姑娘,这不,新岁了,来这家铺子里给家里人订做几身衣裳,现下我也已经和掌柜的谈妥了,此番便告辞,先行离开,不打搅官爷办公了。”
“姜侯府三姑娘?”
姜姝微微颔首,“正是,官爷。”
巡视官看了眼恨不得缩成鹌鹑的掌柜,这才点点头,闷声闷气地说道:“去吧!早点儿回家过新岁,女流之辈,年节之日,在外瞎逛什么?”
“官爷教训的是,小女子这便回家与家人团聚。”姜姝再次俯身告退。
出了布店的门,姜姝却并未往姜侯府府走去,而是直奔燕花楼。
刚到门口,就有大冬天穿着单薄衣衫的女子在门口摇着扇拦下了姜姝,不多时,老鸨就咿咿呀呀地迎了出来,将人拉到了一边,拦住不让进去,“诶呦喂,姑娘,这可不是你能来的地儿,还是早些回去吧!”
大街上喜气洋洋,其中最盛便是要数这花柳之地,无数人流连忘返,即便是年关,温柔乡也比家暖和。
因此,尽管是新岁,这花楼里的笙箫可是不曾停过半分,吴侬软语,嬉笑怒骂夹杂着男人的咆哮声一同传到人的耳朵里,闹得人不肯安生,显得糜烂到了骨子里。
姜姝抬眼看着门口的雕花柱子,还有探头探脑的花楼姑娘们。
“茯苓,拿钱。”姜姝吩咐道。
“哦哦!好的,三姑娘。”茯苓原本被自家小姐来了花街的事情震惊之时,猛地被姜姝一喊,只能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
好半天才从身上掏出了几两银钱,姜姝挑了挑眉,看了眼茯苓,从她的手上接过了银钱,塞到老鸨手里,“我能不能来还不是你说了算?我只是打算和连枝谈两刻钟,可不是为了找家里那不争气的男人来的,不会惹事儿,还有轻松钱可以赚,何乐而不为呢?”
老鸨听闻此言,心中略做盘算,这才喜笑颜开地收下了姜姝的打赏,转眼便换了笑颜,一张妆容精致的脸上褶皱横生,笑得眼睛都没了,“姑娘不早说?同为女子,若是姑娘有求,这通融也不是不可以的。”
老鸨接过银两,说着便将姜姝迎进了花楼,许是看出了姜姝进门时微微皱起的眉头,老鸨还特意选了一条无人的道上了楼。
“这便是我家连枝的房间了,连枝还在下面陪客人呢!待会儿就给姑娘叫上来,现下,还劳烦姑娘在此等候片刻了。”说着,老鸨便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连枝的房中满是红色的艳俗味道,脂粉味仿佛浸入到了空气之中,倒是和干净的摆设很是不搭,处处透露出红尘是非之感。
姜姝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房间内的布置,脸上兴致盎然。
茯苓却有些不安,抓着姜姝的袖口,左顾右盼道:“三姑娘,您可是未出阁的女子,如何能来的了这种地方?”
“我如何就不能来了?那些未及弱冠的男子不也是来此寻欢作乐吗?难道我就不能来见见?都是女子,有何见不得?”姜姝不以为意。
茯苓羞得脸都涨红了,被姜姝的话给哽着,跺了跺脚,背过身子去赌气地不理会姜姝了。
姜姝见此失笑道:“你倒还委屈上了。”
茯苓灵动的大眼睛瞪着姜姝,撅起的嘴上已经能挂一个油壶了,“三姑娘,为何我们要来此地?”
姜姝的笑慢慢放了下来,她看着空中虚无的一点,似是自语地说道:“若是要救出林先生,就必然要来走这一遭,方才掌柜的话还未说完,可这白少华定然是与燕花楼连枝有纠葛,来此地是最合适的。”
明白姜姝救出林清允的心切,茯苓也只好噤了声,整个人却是再未抱怨过。
正当此时,一阵浓烈的香味扑面而来,与房间里弥漫着的香味不谋而合,姜姝看向房门,连枝来了。
“就是你要来找我谈两刻钟?”一进门,连枝便扭着水蛇腰直接推开门进来了,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被一根鲜艳的红腰带系着,更加妖娆。
“来,快坐,可从来没有女客来点过连枝,连枝受宠若惊。”连枝招呼姜姝与她对坐,一坐下,便挑眉打趣道。
“姑娘既然是第一个,那提什么要求,连枝都是乐意的。”连枝的声音柔肠百转,似塞壬歌声,总让人浮想翩翩,茯苓的脸直接红了。
姜姝却是半分不受干扰,颇为感兴趣地看着连枝,“我可没这奇怪的癖好,我此番为你前来自然是有事。”
“当然,来燕花楼找我的客人哪个不是有事而来?”连枝斜着身子侧靠在矮桌边,懒洋洋地盯着姜姝,“姑娘这便是说笑了。”
“哦?难道连枝你的客人前来全是为了白少华?”连枝狡猾,姜姝也不遑让,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由头。
未曾想,原本慵懒至极的连枝在听到白少华名字的那一刻,脸色登时变了,笑意明显退减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