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端未料到沈文澜还有这般暴躁的一面,他瞳孔微微放大,猛地看向了还躺在床上的姜姝,心里警铃大作,连忙将还散发着味道的香蒂丢在了窗外。
“阁主,此事的确是属下有失考量,您尽管责怪于属下吧,属下都毫无怨言的。”陵端放下了水杯,单膝跪在沈文澜身前,这个效忠的姿势,沈文澜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
沈文澜心中亦有些气馁,痛恨自己的无能,难道姜姝仅仅作为自己的学徒,便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越过那条名为师生之间的界限吗?
为了姜姝,沈文澜已经多次触动到了暗香阁的规矩,那些自己定下的条例,仿佛都成了摆设。
陵端也多次委婉地提起此事,只是自己从未在意,恐怕在心里,他对姜姝早早地便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思及此,沈文澜原本想要斥责陵端的心思慢慢淡了下来,尤其是看着对方依旧对姜姝关心的神态,他便不由得作罢。
两人都是犯了同样的错误。
“你过来,将这个香点上。”
沈文澜吩咐完后便走到了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已经有些疲惫的姜姝,一看就是许久。
等到身后传来了轻敲地面的脚步声,沈文澜不用回头都知道来者何人,他站在原地,依旧看着姜姝,问道:“香点好了?”
“点好了。”
“你去六层的存香室打扫一下,把所有的香都按照新的顺序重新摆放一遍。”沈文澜仿佛是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这个惩罚,而陵端却半点儿也没觉得沈文澜是在吓唬人。
陵端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那可是六层的存香室,无论是暗香阁内研制出来的新香,还是市面上有的那些异香都陈列在其中,以百万计的香瓶整整齐齐地放置在一个又一个的小隔间里,平日里打扫本就不易,而沈文澜这回竟然让他全部按照新的顺序来摆放一遍。
陵端暗道:看来阁主依旧是阁主,那股从心里散发出来的狠劲儿还是未消失。
他不敢迟疑,反正现在姜姝床前也有了沈文澜照顾,解药香也及时被调制了出来,他松了口气,起身鞠了个躬之后,便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自己一人去六层领罚了。
房间里,只剩下沈文澜留在这里照顾姜姝。
解药香已经调制出来,姜姝苏醒是迟早的事,只是面对着先前陵端用香樟不当带来的惨烈后果,沈文澜却是有些迟疑,若是姜姝发现自己变成了如此模样,心中会不会觉得难过?
就在沈文澜等候姜姝醒来的空档,外面老成来报说是外府的人找上门来了。
沈文澜这才察觉,自己关心则乱,竟然忘了与姜姝的祖母说一声了。
他想着已无大碍,便放心地走出了房间,临走前又吩咐道:“不要让任何人进去,若是里面有何动静,一定要记得派人去叫我,我就在前厅。”
那人随即便应是,笔直地守在了门口,沈文澜这才立刻赶往前厅。
此时外府来的人早已经等候多时,只是他们并未知晓姜姝出了如此大事,不过奉萧氏之命前来询问一番。
“不知阁主可否告知一下小的们,我们家三姑娘近来去了何处?”这是外府的侍从,临出发前萧氏还专门给他交代了要问的问题。
沈文澜招呼人过来给这些人倒茶解乏,“近些日子,姜姝忙于课业,这才未曾长期在家,昨日因晚了她便在暗香阁睡下了。”
“原来如此,那不知小的们能不能与三姑娘见上一面,不若回去之后亦不好给老夫人交代。”几个侍从颇有些拘谨,看来是没被沈文澜这样具有压迫性的大人物接待过,这才有些诚惶诚恐。
沈文澜不愿意让外府徒添烦恼,便隐瞒下了姜姝现在发生之事,只是以她身体不适,等会儿便能与他们相见的理由暂时安顿下了这群来自外府的客人。
处理完前厅之事,沈文澜始终放不下的便是后院里躺着的姜姝,也不知此时解药香到底有没有发挥作用,香樟的烈性到底有没有减缓,这一切都是未知。
等到来到了房中,沈文澜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姜姝已然苏醒,整个人端坐在床沿,双手撑着身体两侧,似乎很是不适应的样子。
见此,沈文澜不由得前进了两步,只是很快,他意识到了姜姝的迟钝。
姜姝面向房门,但是却仿佛没有见到沈文澜一般,如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愣怔地坐在床上。
沈文澜的脚步微微顿住,他突然觉得有些难以面对姜姝。
此时,姜姝竟然听到了沈文澜刻意压制的脚步声,她便立即警觉地抓紧了身侧的床单,如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一般,神色慌张地紧抿着唇。
姜姝只觉得四周一片黑暗,到处都是看不见的危险,她这是在哪里?难道是一个没有光亮的地方?
惊恐间姜姝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进来,还刻意放轻了脚步,似乎是在掩盖着什么,姜姝忽视了自己突然灵敏的耳朵,双眼努力地想要适应黑暗,只是多次调试之后,效果并不理想。
她挫败地发现,自己还是不能看到周遭的环境。
“来人是谁?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商量的。”
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感觉真是不好受,姜姝不由得紧紧地抓着床单,整个人都处于戒备之中,那个在她臆想中的敌人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只是对方停下了,没有继续前进。
“你是?”似乎是察觉到了对面的人没有恶意,姜姝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她依旧不敢松懈下来,毕竟对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有人在她面前蹲下,姜姝觉得扑面而来的气息有些熟悉,她迟疑地叫了声,“阁主?”
没成想对面的人竟然真的应了,虽然只是一声压抑的“嗯”,这也让姜姝顿时放下心来,“这里是暗香阁?”
“是的,你现在在暗香阁。”沈文澜看着姜姝的模样,暗道对陵端的惩罚还是轻了。
“那我现在是在床上?谁的床上?”姜姝不由得拍了拍身下的床榻,暗道这床的确不错,也不知道是在哪里订做的,等到回到了外府定要让茯苓去订做一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