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姜姝从国公府赶回暗香阁时,静室里早已不见沈文澜的踪影。
“少阁主吩咐,姜姑娘明日来即可,今日便早些回去歇息吧。”陵端出现在姜姝的面前,语气平稳的说道。
姜姝听罢,本欲想问些什么,想到沈文澜的行事只好对陵端点了点头便转身回了外府。
翌日,姜姝很早就到了暗香阁,相较于往日竟足足早了一个时辰。
姜姝向来勤奋,即使在调香上造诣不浅可也从未缺席调香课业,可此番的确是早了些。
对此沈文澜也感到了些许诧异,他颔首淡笑地看着向他行礼的姜姝,面上带着温和,“今日来的这般早?看来,阁内必须给你许个名头,让其余人向你看齐了?”
面对沈文澜难得的打趣,姜姝神情却没有丝毫的起伏,眉眼之间始终淡然不惊,似乎笼罩着一层消散不去的迷雾,让人心中生怜,恨不能亲自上手拂去那抹愁思。
沈文澜静候着姜姝的回答,他一向有耐心的很,但此刻只是瞧着姜姝心情并不愉快的模样心中竟也起了些许躁意,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在体内冲撞。
姜姝见沈文澜看向自己等着她答复,只得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想来是我近日休息不足之故,阁主莫要再取笑于我了。”
结合姜姝昨日匆忙离去之事,沈文澜心下了然,但还是装作不经意地样子道:“莫非还是因着难民之事?”
沈文澜给外人的印象一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专心致志地整治阁内阁外,沉浸在调香里,可姜姝却早已窥得沈文澜对邺城大小事宜的关注,此刻听他主动提起,不由心念一动,有些疑惑。
姜姝思索了良久,便将事情始末悉数说给沈文澜。
沈文澜摆出一副侧耳倾听的姿态,手下不紧不慢地泡着茶水,丝丝蕴气从水中升腾,眷念地穿过骨节分明的手指,消散在空气中,姜姝竟然一时间看愣了神,竟忘了言语。
沈文澜正听得起劲,姜姝如山泉般泠泠作响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他感到疑惑地抬起头来,姜姝这才恍然醒来,耳垂不受控制地染上了薄红。
仓促间姜姝不得不继续说难民之事,看沈文澜并未有什么反应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在心里唾弃自己竟然看沈文澜的手发愣的行为。
“现在城中已经因为难民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了,昨日都还有仆从聚在一起说起此事。”沈文澜适时道。
“原本只是几只害群之马、跳梁小丑的闹剧,谁知现在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群难民倒真是很有一手。”
提到那些临走了还要倒打一耙的难民,姜姝从心底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语气中便不由带出了些许厌恶之情。
“依我看来即使安平郡主做得再绝却也未曾断了他们的生路,安平郡主不忍他们之后生活无依无靠,甚至破财替他们想好了出路,根本不是他们所说的那般权大压人,他们平白得了好处却也不知感恩,真真是不知好歹!”
说到最后,姜姝越大意气用事,眉头也紧锁在一起。
自始至终,沈文澜只是淡淡的神色,末了也只关切地问了姜姝一句,“你昨日可有受伤?”
姜姝闻言,心里一暖,旁的人说到昨日之事,只会关心结果如何,肯定不会注意到她的安危,谁知这沈文澜却是例外,她无论说到什么沈文澜都是洗耳恭听的样子,唯有提及她的安危,才抬眼看向她。
“倒是并无大碍,当时多亏安平郡主及时赶到,不然我再巧舌如簧,难民们也会发现我只是个空壳子,徒有其表,除了说出他们的罪证,我也是拿他们毫无办法,只怕当时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昨日之事,姜姝面上还有些后怕。
提到安平郡主时,她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向往,“安平郡主果真不同凡响,那通体的气质真不是寻常女子身上所能拥有,她昨日还说起了皇上对此事的关注,甚至还打趣说要给我在皇上面前邀功。”
姜姝自然只是将此事当做一个笑话,说了便过,可是沈文澜却难得有了波动,他正在倾倒着茶水,一个不慎,竟然洒出来少许,滚烫的水溅在了他如玉般的手背上,瞬间晕出一片红。
姜姝惊诧不已,连忙起身,奔至沈文澜身旁惊讶道:“阁主,怎地这么不小心,快用凉水冲洗下,陵端呢?”
虽然听到姜姝的问题,沈文澜却半天没有回应,姜姝微愣地抬头,看到他双目盯着地板,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沈文澜斜飞入鬓的长眉紧拧着,脸上的表情称不上轻松,甚至微微含着愤怒,手背上的伤已经往严重的方向走去,可他却毫无知觉的模样。
姜姝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如今沈文澜一派毫无知觉的模样竟让她也无从下手,只是直觉告诉她,沈文澜此刻如此反常定然是因为她刚才话里的某些因素才变成这般。
思及此,姜姝心里竟微微有些自责。
“适才我话中有不得当的冲撞了阁主?”姜姝看着沈文澜手背上烫红的一片,微微叹气,找来了静室里一些清凉的香料,混着水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只是略微感到神奇罢了,皇上竟然也对这些难民感到头疼,真是不可思议。”沈文澜回过神来,对刚才的反常含糊其辞。
姜姝觉得沈文澜所言之中哪里不对,可依旧顺着他的话应答了一声。
“好了,也到了调香的时辰,在今日制香之前,你先将我昨日教你的法子演练一遍。”沈文澜又恢复了教学时的冷淡。
姜姝昨日半途而废,此刻一经提起更是全身心都系在了调香课业上,旁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很快,这一日在姜姝认真习香中转瞬即逝。
又过了两日,姜姝偶然听到一些仆从在聊前两日的难民暴动。
闻言,她便知晓安平郡主的警告依旧未能让那群难民知难而退,反而愈演愈烈,近来更是直接在城门口闹事。
现下,此事是直接闹到了朝堂之上,皇上一度勃然大怒,但还是心怀天下,愿意给予他们机会,便下令让这些人改过自新。
可未曾想,他们非但不珍惜,还在城外大骂出口,所言更是直接顶撞了当今圣上,这些言论被出宫的皇子知晓,上报给了皇上。
此举可算是触怒了圣颜,就在昨日皇上实在忍无可忍,一道口谕直接传到了兵部,命令城中侍卫将这群闹事之徒全数抓进了天牢,等候发落。
如今那些蹦跶的蚂蚱们已然熄了火,在天牢里担惊受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