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跟着程科扬走了，因为这个中年男人承诺为她包扎伤口，还答应送她回家。
他家住在高楼大厦的顶层，第十四层楼，从窗户边遥遥能看到夜晚的灯火璀璨，和白日里的云海悠悠。
如果不恐高，这顶楼的风景是极美的。
程科扬怀着几乎要疯掉的心情，把小人鱼带回家。
为什么会几乎疯掉？
他数年来研究人鱼，希望能找到人鱼的踪迹，从青丝熬成白发，如今一朝成功，怎能不激动的疯掉？
为了保险起见，他拿着手机不经意扫过小人鱼的全身。
这一扫，还真查到了电子追踪器！
信号来源于小人鱼头上的发卡，要不是扫这一下，程科扬真没发现她头上还戴着个小东西。
他端出甜甜的糕点，坐在小人鱼对面笑道：“我见你头上有个很漂亮的发卡，这么精细的还从来没见过，能不能拿下来借我看看？”
这是第一个发现她头上有发卡的人类，蔚蓝很高兴。
但她摇头拒绝了，“不行的，这个不好戴。”
她不是找借口，当初戴这个发卡，着实废了她和裴亦的一番功夫。
自从她变小后，人类的皮筋对她来说比脑袋还大，根本不适合佩戴。
但她的头发长，吃饭或者稍微刮一点微风，头发就会乱飘。
裴亦便专门给她造了一对发卡，这个坏了还有第二个。
她只觉得方便和好看，却不知道裴亦在上面安装了追踪器。
其实就是为了防止她丢失，巴掌大小的体型太小了，裴亦怕一个看不见就会心焦，索性装了定位，找不到小人鱼了，拿出手机看一眼就行。
程科扬有些急，能做出这么细小的发卡，还能在上面安追踪器，普通人根本没那个精力和钱财。
如果对方顺着追踪器找过来了，他可能会有大麻烦。
他凝重的笑了一下，让小人鱼吃蛋糕，自己则走到一间稍微暗一点的屋子。
沫沫一直跟着蔚蓝，程科扬见它是一只猫，不足为惧，也没怎么拦着。
现在，他走到平时用作实验的屋子，没发现身后有只白猫一路跟着，溜进了房间。
程科扬这一生，都想长生不老。
听说人鱼的脂膏可以延长寿命，他不遗余力的查找典故，搜索信息，唯恐落掉一处关于人鱼的踪迹。
他用很多动物做实验，比如之前那条疯狗，还有这次叼走蔚蓝的黑猫。
这么多年，唯一一次最接近人鱼的时候，就是昨晚，在那个叫裴亦的男人身上，闻到了特殊的味道。
他寻找人鱼入了魔，成了疯，但凡附近出现有关人鱼的东西，他比谁都敏锐。
沫沫躲在桌子底下，蓝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人类。
它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和一股吸引它的肉味。
是老鼠，它最喜欢的老鼠肉。
沫沫饿的饥肠辘辘，跳到桌子上叼起小白鼠就跑。
小白鼠是用来做实验的，失去一个没什么损失，可从来都是他去拿别人的东西，还没有生物敢不经他的同意，就偷他的东西。
程科扬的眼珠泛着血丝，拿起冰冷的扳手追出去。
那猫跑的太快了，一眨眼不见了踪迹。
追到了客厅，倒被小人鱼直勾勾盯住了。
蔚蓝明星感觉到了危险，她不安的甩了一下鱼尾，“你……蛋糕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程科扬脸上带笑，一步一步走过来，“人鱼啊，我终于找到活的人鱼了！”
蔚蓝立马质问他，“你不是说，之前见过人鱼？”
“骗你的啊，蠢货。”他完全露出了自己的贪婪和痴狂，“为了找到你们，我废了多少心血？！”
蔚蓝知道被骗了，想要离开，却发现身体软绵绵的提不起劲。
蛋糕里被下药了！
“你真卑鄙。”蔚蓝眼里全是愤怒，她本身对人类就有偏见，现在被人类抓住，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我人鱼一族安静生活，不偷不抢，夹缝生存，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给我们一条活路！”
“活路？”程科扬将手里的扳手抛了抛，“我给你们活路，谁又来给我活路？”
人鱼能活上千年，而他们人类却只有百年光阴，何其不公？
他只是想分一些于人鱼来说根本无所谓的寿命而已！
“我有时候恨不得，将你们全都杀光。”说这话时，蔚蓝整个眼珠都红了。
三百年前，族里有位医术高明的前辈，他毕生都在奉献，人鱼不容易生病，且不缺他一个医生，便登上陆地，来到人类的一个小村庄。
小村庄破旧落后，唯一的一个医馆收费极高，村子大半人都去不起。
人鱼前辈便在这里落了脚，医术高明不说，收费也低，有时候遇上拿不出钱的，也发善心免了费用。
他看病加上平时居住的茅草屋里挂着一幅，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
村里的人称他为活菩萨。
后来不知怎的，村里开始蔓延疫病，这病来的凶猛，不出两日就能死人。
大家争先恐后来看病，可人鱼前辈也治不好，治病期间不知被谁传染了，生生熬了七日，到底死去了。
村庄里弥漫着恐惧绝望的气息，有人发现人鱼前辈死了，浑身溃烂不堪，还有条鱼尾巴，情绪一瞬间爆发了。
他们疯狂叫骂，曾经称他“活菩萨”，现在叫他“毒瘟神”。
人们把他的茅草屋砸了，撕烂屋里的对联，说就是他把病毒带过来，一把火扔下去，熊熊烈焰照亮了他们狞笑着的脸。
前半生，人鱼前辈是人鱼族族长，德高望重，妙手回春，晚年，他本可以退休享清福的。
他明知道人类惧怕人鱼，扑杀人鱼，还是上岸去救治人类，无求无偿，最终却身败名裂，尸骨无存。
人鱼们为他堆了个“衣冠冢”，就是将他看过的医术，用过的针灸埋起来，碑上题字：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
蔚蓝小时候最爱看这个故事，不是爱玩，她就是想记住人类的阴毒与狠辣，告诫自己，不要接近人类，不要触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