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易似乎觉得说的有些多了,也没再继续说什么,两个人有些尴尬的大眼瞪小眼,待了一会儿,听到副导演大喇叭的声音,两个人都有点儿如蒙大赦的感觉。
程子易几乎可以说是跳起来的,他有些迫不及待一般,说道:“瑶姐,副导演再催了,我先走了,拜拜。”
沈瑶也是大松了一口气,赶忙回答道:“好的好的,你赶紧去忙吧。我整理一下这里的化妆品。”
程子易点点头,没再说话,直接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虽然说了要收拾收拾化妆品,但是,沈瑶在程子易走了之后,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一点儿难受。
感冒发烧向来是不受重视的小病,虽然说要难受几天,但也一向是不被人放在心上的,毕竟,在文人墨客笔下,描写疾病,也不会选择“感冒”这样的意向,没有美感就算了,关键是也体现不出一个主角的悲剧美,所以人人都觉得,这算什么值得矫情的事情吗?
当然,身为生了病的当事人,还是难以控制的觉得腻腻的不舒服。沈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微微发红,似乎是有些想哭没哭的样子,嘴唇有一点干裂,呼吸之间,都是有些灼热的气息。
沈瑶觉得浑身没有力气,便把大衣披在身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可能是这一天的拍摄进度实在是太赶,也可能是助理化妆师今天都到位,跟着主角帮忙补妆,程子易一天没有到化妆车上来,沈瑶中午醒了一次,实在是觉得爬不起来,便也没有再挣扎。
生了病胃口本身就不好,这个时候既然起不来,就更不需要强迫自己做什么。
沈瑶心知肚明,越是生病了,越是应该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才对,只可惜,她的工作性质,她的立场处境,让她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请假什么的……怎么可能啊……
她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吗?又不是什么无可替代的人物。
本来就没有非她不可,如果还会出点儿什么问题,被换掉了,那可要怎么办呢?
沈瑶悲观了一阵子,想要再挣扎一下,好歹也要起来喝点儿热水再继续睡吧……但她实在是太难受了,浑身都没有力气,怎么也爬不起来,只得作罢了。
不一会儿,她又被拉进了沉沉的黑暗中。
她睡得天昏地暗,不知道今夕何夕,迷迷糊糊中,似乎是听到有个人在喊她。
“瑶姐,瑶姐,你怎么了?”
沈瑶觉得那个声音有些熟悉,她想要睁开眼睛,回应什么,但是她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这样一来,她急得想要冒汗,眼皮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沈瑶?沈瑶?快醒醒啊!”
她还在认认真真的想,这个人到底是谁,她还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又一次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那个声音渐渐的越飘越远,到了后来,沈瑶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剩了一片黑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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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将西暮,市中心三星级宾馆的楼道里,有一扇偏窗外,透出点不甚明亮的灯光。
沈遥静静的躺在程子易的床上,程子易坐在一旁看着她。
沈遥的脸色是不正常的红,一天过去,妆容都已经斑驳的不行,这才看得出来,被粉底腮红遮盖的面容下面,究竟是多么憔悴的一副面孔。
程子易有些说不上来的自责感。
明明昨天才见了沈遥发了高烧,想来也是身体十分不舒服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沈遥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好气色,也忘记了身为化妆师,沈遥最擅长的莫过于是修饰装扮,改变状态气色。
是他疏忽过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遥才好不容易,从漫无边际的昏暗之中,醒了过来,睁开眼她发现,自己仿佛躺的床,不是自己的。
这个认知让沈遥吓了一跳,她赶忙想要撑着床边,让自己坐起来。
“瑶姐,你终于醒了。”程子易见她正尝试着,想要撑着床坐起来,便忙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身来,想要上前去扶她一把。
沈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旁边还有个人。
她抬起头看过去,忍不住有些惊愕,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这是怎……”她一句话,还没来得及问完,程子易的手机响了起来。
“瑶姐你先等等,我先接个电话,等一下再说,先喝口水润润嗓子。”程子易把桌子上的温水递给她,这才拿起手机,在屏上按了俩下,再把手机举在耳朵边上,开门走了出去。
沈遥刚刚醒过来,人还有些说不上来的茫然,她不知道程子易要干什么,但她还有问题要问,就安安静静地,倚在床头上等他。
反正也是不着急的。
程子易电话打得时间不算长,约摸五六分钟的样子。他的声音低沉性感,断断续续能传来一两声,像在和关系亲密的人打电话,时不时低低地笑起来。
沈遥觉得耳朵都酥酥痒痒的,像是偷窥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同时心里,还有点儿说不上来的、不是滋味的感觉在。
沈遥觉得自己又要开始了,又要控制不住的自作多情,让人耻笑了。
沈遥忘记是从哪里听到过的理论,说:“声带是最后衰老去的器官,好听的人说话是有魔力的。”在沈遥看来,程子易就具备这种能力,仅仅是通过声音,就已经可以让人无端心动,这是属于程子易的独特魅力。
沈遥算不上什么声控,听到好听的声音,虽然会有一点点触动,但也没有听到程子易说话的时候,这样心绪大乱。
无论如何,都不是个好现象啊。
沈遥忍不住抱着水杯,叹了口气。她轻轻放下水杯,突然之间,心头一动,想知道程子易究竟在跟谁说话,想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窥听别人的隐私是不对的,沈遥对这个理论心知肚明,但是……这么好的机会,如今就摆在她的眼前,她怎么可能不产生些不该有的想法呢?
“就这一次,对的,就这一次。”沈遥在心里,替自己开脱道。
当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沈遥就觉得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合情合理的了。她忍不住就往前探了探身体,正好可以卡在一个死角上,可以看到程子易。
墙遮住了程子易的一半,只能看清门外面,他高拔出来的鼻梁,和顺着吐纳起伏的胸膛。鼻梁一侧是光洁的,一侧是晦暗的,像他这个人,总是坦阔敞亮,万里无云的模样。
可一旦接触了,还是能察觉的到,程子易的内心和外表所表现出来的东西,到底是有一点点不同之处的,只不过他大部分的表里如一,让人忽略了某些不同之处罢了。
这个人内里是一潭深深、深深的水潦,面上静寂无虞,甚至能揉进一幕剪碎的温柔晚星,可真要探进去,未必不深,未必不没顶。
泰山坍于面前而巍然不动地四两拨千斤,这种人可能是雨,是风,是寥寥大漠,是蓊郁群峦,是你竭尽全力去翻越他,去拥抱他,弄得狼狈不堪,精疲力竭,抬头才发现,他是始终伫眙远处的一场大梦。
说到底,就是不应该心存幻想,而是应该守护这样一场梦境,让它结束的慢一点儿,破碎的慢一点儿,别发生任何波折,别轻易破碎。
诚实的讲,程子易对她的善意,让她觉得挺舒服,她喜欢这种没有侵略性的相处方式,就像温水煮青蛙。
煮的那只“青蛙”究竟是谁,这就不好说了,毕竟,是谁跳进了“锅里”,有些事情,也是说不清楚的。
然而程子易这个人对她来说太特殊了,她又忍不住暗暗庆幸,自己不是个会表现出来,想要得寸进尺的人,喜欢他是一回事,门清儿自己和程子易,不能再有更进一步的关系,又是另一回事儿。
两个人合不合适,不是通过这种相处模式来决定的,背后所要牵扯的事情,就更多了,多的简直让人不敢去设想。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人家压根也不喜欢她这个大龄剩女,反而越过了这个首要条件,也是最关键的条件,去设想往后的事情,这已经不是本末倒置的问题了,这叫痴心妄想。
属实是“睿智”行为。
因为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沈遥有些许走神,没来由就看得深了,以至于程子易打完了电话,回身出来的时候,沈遥来不及收回自己沉沉的目光。
这一下子,就被程子易抓了个正着。
“完了完了,”沈遥在心里哀嚎起来,头盔就算了,居然还被抓了个正着,这下子可怎么解释啊,也太尴尬,太丢人了。
沈遥心里的小人,已经在在疯狂揪着头发拉扯,想要一头撞死算了。
真算什么事啊,大龄寂寞老阿姨,偷窥单纯无辜小青年打电话。
说出去,还真是不够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