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盎然生机
一碗杏仁露2020-03-27 17:123,277

  沈遥还记得,文学评论中曾经说过,沈从文在作品中,需要表现的是一种“人生的形式”,一种“健康优美而不悖人性”的形式。

  沈离理解不了文学理论那种深奥晦涩的东西,什么人性人生的,又是什么视角、话语蕴藉的,明明每个字都是汉字,组合在一起,偏偏让人产生“能不能说两句人啊”的感觉。

  不过沈遥作为一个理科生,很多事情,就是情有可原了。

  她自己是怎么看待《边城》的呢,看完也就只有一个想法——倒觉得是乌托邦。

  在沈从文的笔下,风景甚美,青山绿水,夕阳白塔,远离战火,沈从文就像勾勒出了,一个远离尘世的、让人分外向往的世外桃源。

  在他的笔下,感情也美得让人心惊动魄,那些都不计较得失,都不求回报,甘心付出,彼此真诚以待的感情。

  让人羡慕,但是又觉得那样的感情,只会是一场梦境罢了,从梦中抽离出来,便是虚假的。

     

  果然,沈离叹了口气,还是不喜欢这样的文章。

  因为,太美了,实在是美的太过分了。

  美是世界上最脆弱,最容易折断的东西。

  再说了,纯粹的,毫无杂质,热烈而又始终如一的感情。

  可能吗?真的有可能吗?

     

  她前小三十年的人生经历当中,一个是父母那辈的感情,是满目疮痍,到了后来连带着她都要被殃及池鱼;一个是她自己的感情经历,她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成为了一场笑话。

  都经过了那么久,对于“爱情”这种东西,她都没有遇到,所以她不相信。

  相信或者不相信,又有什么用呢?反正,她这辈子可能也要遇不到爱情了。

     

  ——————

  副导演因为昨天的事情,有意给沈遥补偿。

  本来晚上,沈离是要等到剧组结束一天的拍摄任务,给程子易卸完了妆,才能回宾馆那边去。

  但是,副导演在承诺了给她放五天假之后,似乎觉得还是有些说辞愧对于她。

  因而,下午场刚一结束,沈遥的盒饭还没有吃完,副导演就亲自过来送了个人情。

  “沈老师,昨天怠慢您了,实在是对不住了,今天正好这边也不算忙,提前给您放个假。”

  这就是她不用跟午夜场的意思了,沈遥挑了挑眉毛,明白副导演的意思,还是坦诚地说道:“程老师晚上补妆怎么办?”

  副导演扬起了一个笑容,说道:“这个,您就不用担心了,今天是刘老师跟午夜场的拍摄。”

  除了沈遥,其他的化妆师,平日里都是轮班制度,也就是说,虽然大家比她少拿一点儿钱,工作强度上,比她轻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不过呢,能者多劳沈遥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毕竟当首席化妆师,地位待遇各方面,都要比别人高了不少。

  不过嘛……好不容易能不跟一次午夜场,她也是非常乐意的,所以她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真的是太感谢您了。”

  副导演笑道:“这次是我们的不对,哪能担得起您这句谢谢啊。”

   

  两个人又略微寒暄了几句,副导演便离开了。

  沈遥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便跟程子易打了个招呼,直接坐着自己的化妆车,回到了市区。

  沈遥的工作性质,让她会很难兼事业和家庭。毕竟整日里昼夜颠倒,高强度的工作压力,让她没什么心情思考别的。

  其实,沈离倒是怎么样都无所谓,毕竟她孤家寡人一个,什么时候跟组,什么时候休假,在她眼里,一样的。

   

  不到六点半,沈遥就踩着夕阳西下这一点,愉快的下班了。

  化妆车只能把沈遥送到市区边上,剩下的路程,还有几公里,要沈遥自己走回去才行。

  反正也是没有什么事情,沈遥难得轻松,散散步,也权当作是锻炼身体了。

  时值春分,万物疯长。冷遇热,缓慢移动,形成的准静止锋,在市区的城市,往上一线踟蹰徘徊,则连绵数十日梅雨不歇,留存有微不可察的一些寒意,正在摇曳的痕迹。

  市区不算是繁华,但是基础设施建设都还算不错,街上满目的绿,青绿草绿苍绿,极富层次。

  细心的话总能找到浓淡适宜、自己中意的、最恰好的那一种。

  沈遥虽然讨厌地上回潮之后,那种让人厌弃的大团水渍,也不至于和温煦的春光,非要过意不去。

  因为这个季节是最特殊的,是有去旧拂尘的意味的。

  春天,毕竟是春意盎然,富有生机的时节。

  故而,好消息应该是占多数的才对。

  比如说,马上可以预见的,她差不多就能涨工资了。

  再比如,自己攒的这几天的假期,够自己休息一段时间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只是觉得一个人格外精致的生活,还挺有意思的。从前她的生活分为两个时期,一个是遇到程子易前,她迷茫惶恐,战战兢兢,漫无目的的活着;一个是遇到程子易后,她仍旧是慌张烦闷,却又心生缱绻,也变成了一个非常喜欢做梦的人。

  后来她和程子易,因为种种原因,彻底断了联系,又一次卷入生活的痛苦和悲伤当中去了。

  那个时候,总是会觉得,生活是没有意义的,是痛苦地,让人毫无感觉,麻木的生存着。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她是觉得成为化妆师,是她长久以来的梦想,可是实际上呢?

  她最后还是觉得十分的痛苦。

  由此可见,当爱好,成为了赖以谋生的东西,原本的价值,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再也谈不上什么喜欢,或者是不喜欢的。

  人到底是要生存,要吃饭,要有各种各样的追求,来支撑漫长的岁月。

   

  经过了那么长久的迷茫痛苦,现在一个人的生活,抛却了从前种种,从头再来,恬淡秀雅。

  时间总是推着人不停的往前走,遗憾的、感谢的,那些耀眼绚烂的光年,从今天起都成了回不去的永远。

  摔也好,疼也好,崖边亦可勒马,盘山公路上亦可掉转车头;其实只要意愿浓烈,万事均可重来。

  沈遥愿意这样想,愿意这样安慰自己,因为她觉得,其实这样的鸡汤,灌给自己喝,也会是很不错的选择。

  好歹这样一来,对生活还不会彻底失去希望,还有继续往前走下去的勇气还有信心。

   

  对于程子易,沈遥的观感一直很是复杂,想来沈遥单调自控的人生,在遇到程子易之前,一直是一潭死水,这样的生活,当然配不上说什么还算不错,但是勉强算是安稳平定。

  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因此,也就没有什么让人觉得失望的。

  这样一来,勉强还算是让人觉得满意的。

  但是,自从她遇到程子易之后,一切都向着前所未有、又无法理解的方向偏离。

  沈遥她其实,十分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程子易的出现,就像一颗砸在她平淡人生里的,一颗巨大的陨石,他挡住了她原先规划好的道路,挡住了她望向未来的可视角度,将沈遥的以后,变成了无法预测的未知数。

  她想要移走这尊让她期待,又会眼见着让她受伤的陨石,想要粉碎,想要逃脱,可她终究势单力薄,无法抗衡。

  直到后来,她竭尽全力,想要去得到什么,忍不住对程子易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对自己的生活,产生十分不满的痛苦感。

  忍不住想要改变现状,忍不住想变得不一样,但是偏偏,她做不到,她做不到。

  因为这尊陨石鲜血淋漓,她回望来时之路,才发觉一切早就满目疮痍。

  二十八岁的沈遥,看着二十三岁的沈遥,那个时候她看向那个年轻人的目光,是不是有种……炽热的、说不出来的深刻爱意呢?

  沈遥在程子易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男孩子。

  程子易这个人,单纯、活泼、却又是温柔的,在表达关心的时候,但不过分热切,表达想法,却又肯听从别人的意见,明明是年轻的躯体,却又不是那么富有侵略性的时候,在那个时候,沈遥平心而论,倒真有了那么一点心动的感觉。

  当然了,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学会了掩饰起来自己的这种想法。

  她不可以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年龄的差距。

  而是因为,她知道,当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准备去拥抱另外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这个结局,会是多么地疼。

  还不如只是朋友。

  多年以后,沈遥想起来从前的论断,又有种暗暗后悔的感觉。

  从前能有这种条件的时候,没有去珍惜这样的机会,现在想产生点儿什么,都已经是不切实际的了,如今身份的天壤之别,如果当年在一起过,好歹也是多年之后的谈资。

  现在倒好,还是卑微的暗恋着,已经从平起平坐,发展成为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乖谬的生活,好的坏的,倏忽飘花,倏忽落雨,都那么不经意。

  找谁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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