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永安缩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跳舞,打闹的一个个人走神。
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他有些时候都会忘了,这地方是千百年前的古罗马,每一个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都是历史的一部分,或许会有一本书,一页纸,寥寥几个字记录了他们的一生。
白永安抱着没有知觉的双腿发呆,他的下巴放在膝盖上,整个人看起来又小了一圈。
“哥哥,哥哥,”一个清脆的童声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哥哥,你…你在干什么?”
白永安转头,是个小小的男孩子,身上穿着粗糙的棕色衣服,小脸脏兮兮的,看起来应该只有三四岁样子。
小孩儿实在是可爱,白永安心里一软:“你叫什么?”
“塞…赛克斯…”小孩儿也不害怕,还主动凑到了他的身边,“你为…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一起呢?”
“我不想去,我已经吃饱了,你呢?你吃饱了吗?”
赛克斯点点头,靠到白永安腿上跟他玩大眼瞪小眼。
白永安皱眉,他也皱眉,白永安笑,他也笑,活脱脱一个小镜子,玩的不亦乐乎。
远处的艾力冈早就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在看到那小孩居然敢直接碰到青年受伤的腿时,立马就往那边走,想将这不知好歹的小子丢远些。
白永安抬头就看见了,朝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好,不用担心。
艾力冈脚步一顿,诺言才刚刚许下,这会儿不敢公然违逆青年的要求,只好皱着眉站到了一边,时刻关注着那边的情况。
白永安摸了摸孩子的头:“你的母亲呢?”
“她在那边。”赛克斯指了指火堆旁正在缝补衣服的女人,女人手上穿针引线的速度很快,嘴里还能同旁人不停聊天。
“父亲呢?”
赛克斯的眼神有些迷惑,随后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白永安叹了口气,这又是哪个贵族的遗腹子啊?
小孩儿一直盯着头顶潮湿的砖块,看的十分仔细。
“你想上去吗?”
“上…上去?”赛克斯看起来特别的疑惑,“什么是上去?”
“就是到上面,去看看上面的世界。”
赛克斯口里不停琢磨着这几个听到的新词:“上面…世界…”
小孩儿眼里全是惊讶和新奇,白永安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见过天吗?”
“天?”赛克斯摇了摇头,“没见过…”
白永安叹了口气,这孩子应该是在地下城出生的,一出生就待在地下的废墟中,从没见过头顶上的世界。
“天…是蓝色的,很漂亮,很大,里面还有一片一片白色的云,”白永安绞尽脑汁的想着形容词,“到了晚上就会变成黑色,里面有银色的小珠子……”
赛克斯盯着白永安,脑子里则幻想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眼前的青年坐在火堆边,肤色白皙,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合,声音晴朗温柔。
这些都牢牢的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成了他对这个世界的第一次认识。
小孩儿的眼睛实在是太亮,里头好像还有点点星光,白永安的心立马就被戳中了,这些孩子怎么能一辈子留在地下?怎么能连抬头看看天都的权利都没有呢?
在这一刻,白永安总算是能体会到一点艾力冈的心情,那种想要带着地下城的人们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渴望,去湖上泛舟,山里奔跑,田地劳作,去好好活这一辈子!
“你有一天也能看到的。”白永安拍了拍小孩儿,抬起头便看到了站在他不远处的艾力冈,男人的视线一直留在他身上,仿佛带着勾子,走都走不掉。
白永安对他笑了笑,心里妥帖的不行,不管变到哪里去,赵南野也好,艾力冈也好,这人永远都有一颗烫呼呼的赤子之心。
马卡握着手里的酒杯,少年今天喝的也有些多,脸上红晕弥漫。
正左一杯又一杯的昆图斯抽空吼道:“马卡!你小子不能喝就别喝了!晚上要吐了老子才不管你!”
“知道了!知道了!”少年口里这么应着,可该喝的还是一滴不剩的全部进了肚子,转头无意间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维比娅。
女人抱着自己,不吃也不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火堆。
马卡愣了一会儿,想起早些时候女孩惨死的模样,酒立马就醒了,他犹豫着坐到了女人身边。
“维比娅…”喊了名字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奴隶之间,有人死去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甚至在食物缺乏的时期,他们会将死去的人分食,以此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低贱,卑微又坚韧。
维比娅微微的偏了偏头:“马卡…酒…好喝吗?”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哑,马卡凑的近了才能听清楚。
“还行,你要来一点吗?”
维比娅笑着拿过他手里的酒,咕嘟咕嘟的灌进去大半,呛的她咳嗽不停,眼睛都红了。
“小心,小心。”马卡拍着她的后背,帮她将这口气给顺下去。
维比娅将酒杯丢在地上,“她太小了,我给她挖的坟太大了,睡着空荡荡的。”比起马卡,这话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马卡松了松领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
他能理解维比娅的痛苦,也能理解艾力冈的选择,换成是谁在首领那个位置,应该都做不出更好的选择了。
维比娅回头本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睁大了眼睛,而后隔了好半天才抖着声音问:“马卡…你…你来角斗场几…几年了?”
马卡挠了挠下巴,“十五六年吧,怎么了?”
“十五六年…”维比娅低下头思索,随即又问:“那你的父母呢?你有见过他们吗?”
“我没见过他们,我是孤儿,直接卖给盖尤斯了。”
“孤儿?是吗?哈哈哈哈…”维比娅突然低声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居然…居然就这样被她给这样找到了!
“怎…怎么了?”马卡被她笑的一身鸡皮疙瘩,但也只当是这可怜的女人死了孩子以后精神有些不正常。
但他没想到的是,就是因为这一时的好心,他将所有人都推向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