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员外和韩公子那都是在老江湖,老人精,又怎么会不明白萧北林口中的“借”就是“给”,拿出去了就别再想要回来。
于是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意先说借多少。
萧北林也不急,就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他俩想明白了,想清楚了。
终于,还是谭员外先忍不住,开口道:“将军的意思,们借多少合适?”
萧北林笑道:“员外愿意拿多少便拿多少,当然能多多益善是最好的。”
谭员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咬牙道:“我愿意借出今年收租的三分之一粮食,再…再捐一千两银子。”
“好!不愧是谭员外!”萧北林抚掌叫好。
韩公子也紧随着开口:“既然这样我也愿意拿出三分之一的铁矿石,再捐两千两银子。”
“韩麻杆你凭啥捐两千两?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那我也要捐!我也捐两千两!我谭家不比谁差!”
韩公子冷笑了一声,懒得跟他这个老对头纠结这些无用的事,“萧将军,我们捐了钱也捐了粮,还望将军能守住玉门。倘若有一天真的…真的到了不行的时候,走的时候也别忘了提早通告我们一声。”
谭员外接道:“就是就是,要跑的时候一定得带上我们!”
他们是商人,只看重利益,又都拖家带口的,带够了银两在哪儿做生意不是做?
至于玉门,也不过是个城池罢了。
萧北林淡笑道,“请两位放心,我一定不会忘了您二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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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边陲的酒楼同京城里的完全不一样,没有含蓄的歌舞,也没有隐饮酒作诗的文人。
来的全是穿着坎肩的大汉,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吃完再搂个婆娘睡上一觉。
而台上舞女也是极其热辣,衣着清凉,伴着鼓点做出那一个个大胆的动作,勾的人血脉喷张。
朱天从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看什么都稀奇,就连人家讲价还价也要盯着看上好半天。
他旁边的王莽无奈道:“诶!回神了!别盯着人家看个没完没了的!”
“知道了,知道了。”朱天虽然移开了视线,但紧接着又意犹未尽的开始寻找下一个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面前的这个小太监颇为大胆,就连人家舞女从旁边走过抛两个媚眼,他也能面不红心不跳的调戏回去,逗的对方哈哈直笑。
王莽压下心里莫名的不舒服,调笑道:“没想到你一个小太监,这风月场里的事,懂的还挺多的啊!”
“怎…怎么了?不行啊?”朱天脸色一黯,强硬道:“我在京城经常跟着干爹招待那些大人,就这种酒楼,我都去腻了!”
王莽凑过去,“哟哟哟,没想到啊,你小小年纪就风月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哦不对,你也没那个本事沾。”
被人扯着身体上的问题说个没完,饶是朱天再没心没肺也有些难过了,他不再看旁边的男人,转过身去。
好半天都没有回应,又看见朱天不时耸动的肩膀,王莽心里一紧,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朱天,朱天,生气了?你…你哭了?”
朱天依旧不理他。
“哎呀,我…我不是有意的!你别难过,要不然…要不然你骂我!或者你打我,都成!”王莽这下是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可怜他一个莽汉子哪里会哄人,憋了半天也就憋出这么两句话。
“你别……哎呀,你别不说话啊!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跟我说呗!”
朱天假模假样的擦擦泪水,忽的转身扑到王莽身上,“嘿!吓死你!还敢不敢欺负我的?嗯?”
“你…你骗我啊?”王莽呆愣着。
朱天耍小性子,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就骗你!怎么了?你说话那么难听,我骗骗你怎么了?”
王莽不知怎的突然心就软了,搂着人的腰安抚道:“行行行,骗的好,骗的妙,骗的老虎哇哇叫!”
朱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眼却在一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诶?你们军师怎么也在这里?”
“军师?哪里?”王莽松开手,转过身去,果然看见杨子夕就站在一楼,好似还在跟人交谈着什么。
朱天凑到他身边,“是吧?我就说我没看错。”
“军师怎么来了?杨子……唔!唔?”王莽才开口叫人,便被朱天扑过来死死的捂住嘴。
“嘘嘘嘘嘘!你这个傻的哦!闭嘴!”
王莽挣脱他的手,不解道:“你做什么?我还叫不得军师的名字了?”
朱天翻了个白眼,“你好好的看看,你们军师那躲躲闪闪的模样,正常吗?”
王莽闻言忙低头往下看,果不其然,杨子夕一边同人讲话,一边四处张望着,说完后便迅速离开了。
朱天靠在栏杆上,低声说:“看样子你们这个军师身上的秘密可真不少啊?连逛个酒楼都要偷偷摸摸的。”
“你知道什么?”王莽嘴上不服,心里却也开始打起鼓来。
杨子夕为什么要来酒楼,又为什么匆匆就离开了?
朱天撇嘴,“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就你最知道,行了吧?大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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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马车依旧颠簸,白永安瞟了一眼对面坐着的萧北林,打破了沉寂,“萧大将军今天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不费吹灰之力就要到了钱,也要到了粮,你这样算不算是搜刮民脂民膏啊?”
萧北林睁开了眼睛,“他们要命,要更大的利益,敲打一下就懂了,再说了,这一切还不是因为温大人扣着我的军饷。”
“想要军饷?萧将军您心里最清楚该怎么办,”白永安懒散的靠在软垫上,“只要您肯带着萧家军跟我回京城去,你手底下这些兄弟不仅安全有了保障,而且还各个都有赏!”
萧北林冷笑一声,“让我带萧家军走?那玉门怎么办?就城里本来的那几千守军,在十多万铁骑面前,顶个屁用!”
“坐在高堂之上的那个人愿意放弃这座城,我他娘的不愿意!”他低声吼着,仿佛快要抑制不住心底的怒火。
就知道要劝他回去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白永安在心底止不住的叹气。
萧北林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又道:“劝我回去这件事温大人以后就不用再提了,免得伤了你我之间和气。”
白永安没说话,沉默了好一阵儿才轻声道:“我没法给你军饷,这事…我说了不算的……”
皇帝害怕内乱,害怕被胡鞑子打进京城,害怕其他势力的崛起,所以就要逼着萧北林带兵回京。
这个沉迷于声色犬马的昏君什么都不懂,唯一知道的就是萧北林,萧家上下都是忠臣。
萧北林软了语气,深深的看向白永安:“我知道。”
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
我们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