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来了。
一觉睡醒的谢知予看着天边泛起的光想，这才过去了不到三天，她就觉得这里有些有些陌生了。
也确实是有和之前不一样的地方出现了。
这个放满了车辆和帐篷的训练场又不知不觉地增加了很多人，原来只被填满了一半的空间现在竟然已经都被人的呼吸声、交谈声和体温给彻底占据。
执行收集物资任务的车队在昨天傍晚就陆陆续续地都回来了，而带着研究人员去安全区外采集标本与测探数据的人则是在上午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任务返回了安全区。
算起来，刚好是皮卡去购物商城哪里和他们交接的时间。
脸上还残留着没有擦干净的水珠，刚从公共卫生间解决完毕个人整洁问题的黎羽走回来，看到谢知予正愣愣看着天空出神，有些奇怪地叫了她一声。
“姐姐？”看什么呢？
谢知予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而看向对方，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黎羽的询问。
“在想我们换下来的脏衣服要怎么办。”
昨天，所有任务都还算圆满地完成，彼此都十分高兴，于是安全区集结了一批水系和火系异能者，把公共澡堂内的储水池给放满了，让这些任务回来的异能者们仔细洗了次澡。
也勉强算是条件简陋的接风洗尘。
“找林语试试不就行了？”
黎羽想得很开，自从当初谢知予带着那李休和林语鼓捣出一锅压缩饼干糊糊后，他就仿佛见到了一扇新的大门在自己眼前被推开。
“昨天晚上凑在公共食堂聊天的时候，林语不是说，她已经在研究聚集出大型水球然后操控着充当人形洗衣机的事情了吗？”
谢知予想了想林语那纤细瘦弱的外表，又对比了下替换下来的脏衣服数量和沾灰程度，沉默了很久，最后陈述出个客观事实——
“这个对于她来说似乎有些艰难。”
“就当是实验投资了。”黎羽其实也觉得有些不靠谱，“如果林语真的能研究出来，那是咱们运气好，就算是在末世也能找到个机洗衣服的方法。就算是研究不出来，那就手洗吧，公共洗衣房那里的大盆不是免费使用的吗？”
“也是。”
“不过比起这个，我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都在想另一件事。”
黎羽蹲在谢知予身边，年轻朝气的脸上很难得地出现了些阴影。
“是昨天受伤的然后被感染的那几个人？”
“对。”黎羽在晨光下仔细想着这件事，“说起来，这还是自从到安全区以后，我第三次见到被感染的人类，和第一次见到被感染者抓到重伤的异能者。”
“之前哪怕是末世已经来临，可是面对感染者的时候，不要说是我们这样的异能者，就算是普通人其实受伤的概率也不怎么大。可是昨天······”
黎羽回忆起那近距离清晰接触到的血肉模糊和哭嚎惨叫就生理性地想要干呕。
他自言自语地说出一句话，疑惑的语气中包含了点迷茫和感受到的寒冷——“我怎么觉得真正的末世反而现在才要开始了呢？”
谢知予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那就等着吧。”最后，她这样回答，“研究结果出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
然而让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安全区内第二天就彻底乱了。
不过起因却和那些研究结果没什么大的关系。
而是许多被判断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类身上突然就发生了变异，有的能勉强憋出来个火苗或者是水流，有的能让原本蔫头耷拉的植物变得精神起来，还有的突然就不近视，还有的突然跑得特别快······
这不就是异能再次出现么？
安全区内的所有人都被惊恐、慌乱等这样的负面情绪包围着，最后，这阵浓厚的疑云被研究室内所加班加点赶出来的结果所解答——
“动植物甚至于泥土矿石都已经开始了变异，甚至于现在的那些感染者正在开启二次变异，就和现在存活下的人类一样。”
这是单薄的文件上唯一一行用红色笔迹标注出来的字。
回想起外出时候见到的所有古怪情况——疯狂生长蔓延的植物，颜色不太对劲的石头与泥土，还有涵城县里聚集的感染者。
所有猜想到现在都有了结果。
“目前可知，二次变异导致的结果是感染者的身体四肢不再僵硬，以及幸存者中的部分普通人出现了拥有异能的迹象。未来将会是何种情况尚且不知，但是以后外出难度会直线增加，必须更加小心。”
翻到最后，谢知予看到末尾竟然还有一行用加粗的黑笔标注出来的内容——从战斗小队所积累出的经验中可以总结出杀死感染者两大方法：
“一、击中头部，感染者被杀死，但是同时会破坏脑部结晶体；
二、割下头颅，断开头和脖子的连接，感染者头颅会在十秒内自燃化灰，然后留下结晶体。
结晶体据观察，应当为控制感染者行动的中枢，作用和地位类似于人类心脏与大脑的结合体。二次变异之前，其形状为灰色半透明的小石子，变异之后，其体积稍大，且颜色从灰色变化为深灰。
具体有何用途当前暂时未知，不过据研究观察可得，其会于异能者之间形成隐约的能量连接。故期望所有异能者，如有机会，应当尽力砍下感染者头颅，收集类似的结晶体。”
文件的最后是个颜色鲜红如血的盖章。
这就是所有的结果了。
谢知予看完，沉默地把手里的文件传递给其他的人。
黎羽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于是谢知予转过头，安抚地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又和走过来的方飞昂对上视线。
这个过得异常可怜的精神力异能者脸色接连着苍白了好几天，从昨天晚上回到安全区彻底远离涵城县后，对方的脸色才逐渐恢复得像个正常人。
“方飞昂，第一次变异是在差不多两个星期以前，那个时候你是什么样的感觉？”
“比现在惨，直接大脑空白晕过去了。”方飞昂想了想，“上次那个来得太过于迅速了，导致人们接受起来也特别艰难。这次末世还算够义气，给了点咱们缓冲的时间。”
“不对。”谢知予挑眉纠正对方，“第一次的变异来的其实也不是猝不及防，不过就是留给人们缓冲的时间太短，而且带来的后果太过于巨大，所以才感觉受到的冲击特别巨大。”
“唔，那时候我全程都是迷瞪过去的，上次······用了几天？”
谢知予和黎羽对视一眼，隐约回忆着两个星期之前的事情。
“三天······吧？”
“哦，那和这次的区别就是——一个中火煮青蛙，另一个大火爆炒小辣椒么。”
“方飞昂，你是馋什么东西了？”
这时候，起迟了了的林尽染终于找了过来，结果刚来就听到方飞昂在那里念叨吃的东西，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你自己想吃也别说出来，祸害别人小心被打。”
武力值几乎接近于没有的方飞昂姿态矫揉造作地举手投降，“我错了，别打我，我怕疼。”
倒是把周围的人逗得都给笑了出来，气氛瞬间变得轻松了起来。
林尽染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转而看向谢知予，“就现在这么个情况，你有什么打算？”
谢知予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
“我的意思是，就现在这么个情况，咱们要不要商量着出去看看？”
哦，明白了，是说这件事。
“也不用着急，安全区肯定比咱们更着急这件事，我觉得过几天大概就会准备着再次发布任务了，到时候咱们再跟着就行。”
“唔。”得到了谢知予这样的回答，林尽染发出一声鼻音，看起来却仍旧是有些吞吞吐吐的，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谢知予很熟悉林尽染的这些小动作，所以她也就直接问了。
“怎么了？”
“其实我想问的也不全是这个。”
“猜到了。”谢知予挑了挑眉毛，“你还想问什么？”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几个人总觉得林尽染说这句话的时候，隐约含带了点小心翼翼的意味，“···你对回去明歌市这件事有什么意见吗？”
林尽染闭了闭眼睛，挣扎了数秒才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黎羽和谢知予两个人全都怔愣住了，然后又同时沉默下去。
这个问题，是在生存和灾难面前，被他们两个人有意无意忽略掉的事情。
谢知予装作不知道黎羽在帐篷里偶尔失眠的夜晚，是因为担心自己还在明歌市不知道目前什么情况的家人。
黎羽也对心疼体贴地不去询问谢知予时不时对着远方天空发呆出神的原因。
两个人都在纠结，也都在想办法解决事情，但是今天林尽染问出的这句话却明晃刺人地把这件事摆上了台面。
再也没有了逃避的可能。
谢知予突然很想抽根薄荷味的甜口香烟，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而最后的几包零散存货，现在还都在面包车上放着。
于是她顺着自己的动作把手放进衣兜里，轻声呢喃着回答了林尽染这个只会出现一种答案类型的问题——“明歌市啊，当然是要回去的。”
周围的几个人流露出来的表情都不怎么相同。
林尽染是带了点高兴的担忧，黎羽是茫然、无措、狂喜等情绪混合在一起的复杂，至于说方飞昂······这哥们根本就没有听懂这三个人是在说什么话题。
“想通了？”
林尽染这样问她，把谢知予弄得有些沉默，而黎羽在旁边不解茫然。
谢知予含含糊糊地给出一句回答，“算是吧，毕竟······”她下意识地看向黎羽，目光隐含苦恼和悲伤，却又带了点温柔的底色，“毕竟黎羽肯定是要回去的，他的家人和朋友都在那里。”
黎羽读不懂在谢知予眼睛里停留的那些情绪，他只是本能地对那些东西感觉到有些惶恐和不安，然后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
“姐姐？”
谢知予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对方干净柔软的头发，“所以我怎么也得跟着他回去啊。”
林尽染却是皱紧了那双漂亮的眉毛。
“谢知予，你实话告诉我，你现在是已经想通了不害怕再回去明歌市了，还是因为黎羽的情况不得不回去？”
被问的人又沉默了很久，接着突然转过了视线不再看周围任何人。
“······这个原因很重要？”
“当然重要。”林尽染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又看向身后表情茫然无措看着甚至还有些可怜的黎羽，“你身后的那个人，我相信他就算是听不太懂，也很一定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谢知予像是感染了间歇性失语症，这次又是停顿了很久才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一半一半。”
的确是因为黎羽，所以她才会一直在强迫自己接受必须要回去明歌市的事实。
而两年时间已经过去，又猝不及防地遇上了个末世，那些曾经的事情似乎也确实不用太过于在意了。
“我要回去。”
谢知予很认真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