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遮光避明的树林里。
这里其实原来是广袤无垠的农田，应季种满了粮食果蔬，可是到了现在——末世来临以后，竟然是在还没有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乍一走进，还以为是穿越空间到了哪个地方的深山老林。
湿冷阴沉的，在接近中午的时间，太阳暴晒下也能说一句凉快。
“我们这次要去找的东西是什么？”
“好像是叫······葛麻。”
谢知予看着那页打印出来的彩照，也是有些迷茫，“和以前看过的有点不一样。”
走在前面的林尽染听到了，好奇地转回过头来问。
“哪里不一样？”
“好像比末世之前大了好几倍。”谢知予回忆着，“叶子和茎也都变成紫红色的了。”
“也不知道安全区要这个干什么？”
“根肥大，含淀粉，可以食用，也可以做药材，茎皮纤维可以织葛布。”
黎羽在旁边顺嘴背出一段科普，谢知予和林尽染两个人都难以相信地看过来。
“你——”
他在那瞬间有些迷茫不解，“我······没有背错吧？应该？”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谢知予愣了愣才问出来。
“我在大学念的是植物分类学，这些东西是基本功啊，姐姐你连这个也忘了？”
听到对方这么提起，谢知予这才想起来好像的确是这样。
两年前她就已经退学离开了明歌市，而在这过去的七百多天里她也很少去回想过去的事情，所以当黎羽背出来那些东西的时候，她也没有瞬间反应过来。
“······哦，是记不清······没有，怎么可能记不清这件事情。”
林尽染听到两人的对话，右眼皮瞬间跳了几下，说话不过大脑的就开始转移话题。
“知予，你的地图看得怎么样了？”
她一句话脱口而出，虽然听着不承前不启后僵硬尴尬，但是架不住有人愿意配合。
谢知予直接从自己口袋里找出来那张手绘版而且无比磕碜的地图，回忆着对比了一下进来的位置。
本来是想要借这个动作把这件事情给蒙混过去，顺便还能转移转移黎羽的注意力，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看还真的记起来点东西。
“往北走，是村里。”
北是哪边来着？谢知予收起地图抬起头看了看太阳在的位置。
现在已经快要到了中午，太阳虽然已经升到了最高的地方，但是好歹还有点偏差，所以谢知予也勉强能辨认出东和西。
那么北······
谢知予的手指最后指向了黎羽斜后方那被各种高大树木的刺枝密叶还有半人高度的灌木野草所占据满的道路。
“那边。”
黎羽回过头，青绿色的风痕替他砍断下来一截树枝，他把它拿在手里，看着上面尖锐锋利的木刺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林尽染抬起视线看过去。
疯长过后的植物构成了最天然的屏障，完美帮助所有的危险和獠牙隐藏起来，阳光虽然能够穿透进去，但也只是隐约带去了点明亮。
能够保住自己不被阴影彻底吞吃已经是不容易，就更不要说是给行走在里面的人类带来温暖的感觉。
“这是要咱们去开荒啊。”
林尽染头疼。
“那几页政策本来就是想半强迫着异能者们走出安全区，然后帮助探索清楚周围的环境，虽然这也是为了整个安全区未来的发展考虑吧，可咱们这批人出来的目的本来就是···”谢知予转过头去看她，表情同样有点无奈，“···开荒啊。”
“以前的人开荒好歹还给点锄头铁锹之类的工具资源，怎么到了咱们，就这么可怜呢？用任务就打发着一群人来了。”
“这里是末世，又不是以前。”谢知予和她拌嘴，“而且给你锄头铁锹你就好像会用一样。”
“咱们又不是真的去松土种地。”
“所以你为什么要拿农具来举例子？”谢知予无奈，“语文简直是白学了。你出来的时候，不是和安全区租了一把多功能军刀吗？拿出来吧，开路小能手。”
“咱们真的要进去？”林尽染的表情有点忧虑，“那里面没路，如果碰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很难解决。”
黎羽心里纠结的也是这件事。
“那你们在晚上的时候想在没有帐篷的前提下搞野外露营吗？那样更危险刺激。”
“去那个村里就没有别的路了吗？现在时间还不算晚，我们走得快一点绕绕也来得及。”
“重点就是不知道怎么绕啊。”
谢知予又找出那块被自己叠成方块的地图在两个人眼前晃了晃。
“这个是简略版的地图，信息少到我都怀疑画这个的人他的星座是火柴盒子。我能认出来那边在末世前是村里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能确定有其他的路，我早就告诉你们了。”
林尽染失望苦恼地垂了垂头，然后从背包里拿出那把锋利的多功能军刀，深吸一口气，没给自己犹豫退缩的余地，率先拨开砍下碍事的枝叶，从缝隙里钻了进去。
黎羽没有和她抢着做这件事情，原因倒也不是因为害怕什么的，纯粹只是因为全面强化异能者在遇到情况发生的时候，能更快做出反应动作。
谢知予说的那些事情林尽染其实也都明白，可就是忍不住想再多问几句，似乎这样就能避免去选择眼前的危险一样。
可是到最后，抱怨归抱怨，不情愿是不情愿，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就和高中的时候写作业，不管怎么磨叽，心里装着学习这件事情的人，到最后总会把布置下来的习题都写完。
黎羽在后面推着谢知予的背，“姐姐你先进去，我走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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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新晋的深山老林里，三个人前进的速度是堪比乌龟向前爬一般的迟缓。
也许是因为叶片遮挡下的阴影过于沉重，身处在这种环境下，人类会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压抑感，连说话的声音也会不自觉地低下来许多。
林尽染又砍到了大片纠扯在一起的翠绿藤蔓。
“这个速度······知予，我怎么感觉咱们还不如绕那几条植物少一点的路，这样朝着那边硬生生开荒，也太难走了。”
谢知予低头躲开带刺的树枝。
“我说了，那张地图简直简陋出来了一个境界，上面什么都没有，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走。如果晚上不想露宿在这外面，现在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这么蠢笨的硬走。”
谢知予边跟在林尽染身后走着，边左右前后打量扫视周围的缠绕草本类植物，生怕错过了这次的任务对象。
“嗯？小心！”
黎羽突然冲上前半步和谢知予并肩，然后伸手扣住林尽染的肩膀扯住了她要继续向前迈去的脚步，右手食指勾动，泛着锋锐的青绿色把一条隐藏在草丛灌木里的墨绿小蛇给斩成了两段。
谢知予之前并没有注意到那里有东西隐藏着，现在黎羽把威胁掐灭了，她反而一眼看到了从断成两半的伤口里喷射出来的血液，还有被逐渐染红了的土地。
然后是黎羽，最后是终于反应过来的林尽染。
三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在末世前，这里一个两个的都是虽然见过杀鱼宰鸡但是自己手上却从来都没有沾染过血迹的人，而现在——
谢知予看着那片鲜艳刺眼的血红，突然就反应了过来选择进入植物肆虐的地方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杀生。
这和感染者不一样，它们是真正鲜活的生命，隐藏在阴影之处的呼吸。
人这种生物说起来其实真的是残忍又善良，为了活下去，可以咬牙砍倒那些和自己拥有同样外表的怪物，而当面临眼前这些动物的时候，却又会诡异地产生几分不忍心。
想想也是奇怪。
林尽染深呼吸一口气，握紧刀重新走到了前面，然后转过头和黎羽道谢。
“谢了啊，小羽毛。”
其实在刚刚走近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紧绷起来的注意力在看到盘踞在草丛里的杀手时，却突然就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直接瘪了下去。
正如她第一次对感染者下手的时候经历过的犹豫和害怕，在看到那条蛇的瞬间，她也是突然就产生了退缩的念头。
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可以而且必须砍死那条蛇，但是迈出第一步的过程是极其艰难的。
血腥味逐渐浓重并且朝着周围蔓延，随着时间的推移，黎羽隐约感觉到似乎周围的风也逐渐躁动起来。
村镇不同于城市，这里有野性蓬勃具有攻击性的猫狗鸡鸭以及更多不怎么常见的动物。
凭借锐利起来的直觉，谢知予抬起视线朝浓绿遮挡后的阴影里看过去，但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林尽染手里的刀越握越紧，她在末世前并没有玩刀的爱好，是最近才磕磕绊绊地学起来，用得不熟练，遇上危险情况的时候，心里也就瞬间没底。
谢知予左右看了半天，突然向前推了推林尽染的后背，“走，继续向前，这次快点。”
然后她的目光又落到了地上断成两半的尸体上，“从这里离开。”
虽然说现在，任何的食物都是宝贵的，但是安全区内似乎也并没有明确说过能不能食用末世中的动植物，也并不清楚在第二次变异后，吃了它们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不能当作储备粮。
所以扔下就扔下吧，虽然看着确实有点可惜。
不过遮掩不了血腥味，那他们带着走简直就是个移动的活靶子，还是半点作用的没有的那种。
林尽染听了谢知予的话，直接抬手砍下几根挡路的树枝，迈步开路。
黎羽走在最后面，手指勾动，帮着解决周围横生出来挡路的尖锐枝叶，但是也不敢大面积砍落，担心会因为弄出来的声音太大把危险招引过来。
在三个人走出一段距离后，黎羽又伸手扬起一阵斜着吹拂的风，把血腥气和属于桑耳的味道都全部吹干净。
然后再等到感觉稍微安全了一点后，谢知予又找到一小片阳光透落叶片缝隙照下来的地方，展开叠成小方块的地图，仔细对比了半天三个人在的位置，最后做出了稍微偏移一段距离再拐回来的决定。
就这样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走了十几分钟，黎羽才终于感觉到躁动的风重新恢复平静。
林尽染呼出一口气，抹了抹流出来的冷汗，侧过脸低声说：“我本来以为这里面就挺阴森森的了，没想到刚才那种感觉，让我直接明白了这三个字的花式写法。”
谢知予放下紧攥着衣角的手。
“是啊，我到现在才终于体会到末世生存是个什么样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