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分钟过去,蜂拥围堵过来的感染者终于是被他们给解决了个干净,在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后,几个人都气喘吁吁地或者撑着膝盖或者直接坐倒在地面上。
队长喘匀一口气,打手势让守在后方的精神力异能者具体探查周围情况。
他们翻过墙来落地的位置是个较为宽敞的平面,而顺着这条路视线直直向前就能够看到几个无论是外貌还是造型都生动形象诠释了什么叫作‘仓库’的地方。
左右两边又各自有一条小路,不知道是通往哪里。
这个情况下,谢知予是有点指望不上了。而且因为刚才的情况,她现在还有点无力地靠在墙面上急促喘气。
‘萍北市开发区省内连通机场’整体造型是半开放式的,也就是一半地方有围墙但是另一半没有。
队长摸出昨天连夜照猫画虎描摹下来的地图细看,最后因为上面的信息实在简陋而不得已直接放弃。
确定不了他们的具体位置是在哪里啊。
他稍微叹气,然后转过身体看向刚刚睁开眼睛的精神力异能者,“情况怎么样?”
“根据我能够看到的建筑布局来分析,咱们这个地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死犄角。”
那个人想了想,这样说着。
“那两条小路那边都存在有不少感染者,但是因为······呃······就说是没办法‘看’到咱们吧,所以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过来。”
最后,他抬起左手比出来一个‘OK’的动作,“所以说,这里暂时还算安全。”
队长听完以后稍微点头,又拿出来之前谢知予和对方在围墙外面合作画出来的一张几乎可以说是极其潦草、丑到不能见人的内部感染者分布示意图。
因为之前所处的角度问题,所以这张图上所清晰标注出来的大部分都是分散在空旷场地上的感染者们,也就是谢知予能够确切知道并且确认位置的存在。
而至于说其他的,类似于经过具体地形比对后确认是在小路偏向尽头的那半边以及眼前仓库里面的感染者,则都是由精神力异能者通过上帝视角探查到然后勉强画出来的东西。
虽然不能够说是半点用处和真实性都没有,但说到底还是有那么点不准确的。
既然这个地方暂时安全,队长环顾着看了看周围体力和大脑都承受着双重疲惫几乎就要全军瘫倒在地面上的队员们,忍不住默默感慨了一句‘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以及自己原本小队成员究竟是有多么强悍到几乎变。态。
半秒后呼出一口气回神,挥了挥手,示意先暂时原地休息歇缓体力。接着自己也挑了个光线并不怎么刺眼的位置坐下,找出那两张无限接近于‘儿童随手涂鸦’的示意图拧着眉头开始研究。
从表情上来看,颇为地苦大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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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刚结束了一场战斗,所以原地休整的环境真说不上有多么的好,几乎就是‘尸横遍野’,呼吸中都满是铁锈腥气和腐烂恶臭交杂的味道。
而之前在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就失去生命的那个队友,此时正尸体残缺狰狞地陈倒在距离他们大概也就不到十米的地方。
时不时会有人把视线转移看向那边,有的不敢再看地迅速挪开,也有已经彻底习惯这种事情发生的人盯着那里静静出神很久然后再缓慢移走视线。
彼此心里都作涌得不是很舒服,但谁也没有要站起来动作的意思。
一方面是真的体力消耗有点大,没什么多余力气,另一方面则是,在场谁都不知道应该拿对方的尸体怎么办。
哪怕是对生命逝去还算有经验的队长也一样。
他的眼中确实曾经见识过不少生离死别,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其实很少会和除了队友之外的其他人一起执行任务。
如果在过去,彼此谁都清楚任务死亡意味着什么。
如果队友身死,情况允许的时候拿起身份牌带回去,情况不允许的话只能在心底缄默悼念然后擦干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亦或者是两者混合物的东西,继续执行接下来的任务。
而现在······他的视线从那几张破纸上面抬起来,停顿几秒,难得感觉到了心情复杂。
看了周围一圈人的情况后,又沉默地把思绪继续埋进了手里的工作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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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结束了刚才莫名其妙就爆发出来的异能连接后,谢知予的状态就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其他的先不提,就那张脸上的血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都全部消失了个干净,一双眼睛也完全处于疲惫困倦状态,半死不活的耷拉着。
黎羽有些担心,就连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都来不及去管,直接凑在谢知予身边压低声音和她说话。
“姐姐。”他的嗓音中隐约充满犹豫,“······你还好吗?”
谢知予现在的情况其实并没有对方想象出来的那么糟糕。
她表露出来现在的状态,纯粹只是因为目睹了那个人死亡的全过程所以在心理方面有点接受艰难以及后来情绪失控之下所进行的异能连接确实极其耗费精力。
听到黎羽小心翼翼和她说话的声音,以及随着对方的动作一起漂浮过来的新鲜血腥气,谢知予懵怔怔地回过神看他。
几秒后,在意识到对方身上的伤口还完全没有处理的时候,瞬间彻底清醒过来。
“你别动,不疼吗?我给你看看伤要怎么办。”
谢知予的嗓音还有点干涩发哑,她甩了甩头,似乎是想要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然后说着就朝着黎羽肩膀上血液浸染最严重的地方伸出手。
但是黎羽这次却并没有那么听话。
他也没怎么在意会扯到伤口加剧疼痛的事情,或者说到了现在,他对流血和疼痛的耐受度几乎已经达到了一个自己都感觉到有些难以置信的地步。
疼痛,说到底就是一种情绪感受,就像以前千刀万剐的刑法,受刑人经历到最后会逐渐麻木到失痛的地步。
而现在,虽然说情况还不至于那样严重,可是道理情状总是互通等同的。
所以黎羽直接翻手反握住了谢知予伸过来的手,同时挪动着向她凑得更近一点。
用的力气稍微有点大,刺激得谢知予忍不住皱眉,可当她看向对方等待下文的时候,却又发现黎羽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那她。
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哎呦,这又是怎么了?
谢知予倒是也没有其他负面情绪,只是仿佛惯性的感觉到了无奈。她没有想着挣开对方的动作,只是坐在那里用另一只手蹭过自己侧脸上已经干涸成壳的血泥点。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猜测的意思。
“伤口很疼?”
黎羽摇了摇头。
“那就是太累了?”
黎羽还是不说话。
“······亲眼看到队友死在自己面前······”谢知予猜来猜去,也只剩下了这个方向勉强靠谱,“被吓到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谢知予这次是猜准了方向,因为黎羽终于不再当哑巴的开口说话了。
只不过说出来的内容却是有关于反驳。
“我没有太害怕,还不至于被吓到。”黎羽先是摇了下头,然后又带着点小心,试探性地看向谢知予,“······真正害怕的人是你,姐姐。”
谢知予的身体稍微一僵,表情也不太自然了起来。
她的对面,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就这样停止。
“其实我知道的,因为在安全区里面也交到了几个新朋友,而且我又不傻。”黎羽似乎是有点着急的,说话的时候逻辑隐约混乱。
“我知道姐姐你眼睛里的世界和我不太一样。”
谢知予不说话了,只是逐渐松垮下来身体,然后坐在那里看着对方。
“视觉强化异能者不仅是能够比别人看到更远的地方,而对于这些近处的东西,也能看得比别人清晰很多。”
黎羽想了想,最后举出来个比喻,“就像是普通画质和蓝光的区别,对吧?”
还真是很久都没有听到这种形容了。
谢知予忍不住被逗得笑了出来。
“所以说,我在那里看到的或许仅是那个人倒下去然后身体被分食的样子,而姐姐你,大概看到的就是······”
感染者杀死还有分尸那个人的具体过程以及······细节。
也许是担心再引起来些不太好的回忆,黎羽并没有完整地说出这句话,只是沉默着把谢知予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点。
感觉到手上传递回来的温热和力度,谢知予不怎么在意地动了动眉毛,竟然还有心情露出来点笑意。
“什么时候发现的?”
“咱们第一次走出安全区执行任务的时候。”
谢知予惊愕地愣了愣,“······这么早?”
“我说了,我又不傻。”
黎羽松开自己的手,帮对方从指肚揉按到掌心松缓神经。
“其实还挺好猜的吧?毕竟那时候相同距离下,我们能看到的东西和你描述的比较起来简直是写意和工笔的差别。”
谢知予扯了扯嘴角,“比喻还挺具有文化气息。”
“不过那个时候就是隐约感觉到了点东西,并没有具体想法,后来在安全区里面认识了几个朋友,然后又看研究室所公布出来的文件,以及那些杂七乱八的会议,这才逐渐想明白。”
黎羽舔了下自己的嘴角,努力地想要组织完整语言出来。
“我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帮不了你什么,只能一个人硬熬,所以也就藏着掖着没问你。而且我猜······姐姐你大概也不是很想让我知道这件事情以及还有它所包含地其他那些东西。”
昨天黎羽曾经说过,自己是‘追着谢知予跑了整整五年’,虽然表述有点夸大,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得上是事实。
所以他非常清楚,谢知予究竟是有多么要强。
甚至于说得不好听点,都接近于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地步。
“那你现在还是知道了。”谢知予无可奈何,半开玩笑,“老实交代,说,这段时间看了我多少笑话?”
“······不是看笑话,是心疼。”
谢知予说得随意,试图想要缓解气氛顺带略过这个话题,黎羽却摇了摇头,回答得十分认真。
瞬间就让对面的人呼吸稍微停滞,过了半秒后,又轻缓地呼出一口气。
“你这孩子,就非要把话说得这么肉麻吗?”谢知予笑着轻拍对方小臂,“公共场合,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别说了,嗯?”
“我也不是——”
“嗯,我知道。”
“我就是很想告诉你,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那样要强的。”
“······姐姐知道的。”
谢知予笑的是真情实意的开心,她眨了眨左边眼睛,“我知道,很久之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