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醒来,袭来一股凉意,深秋已过,冬天即将来临。
昨夜大雨磅礴,今天窗外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院子里的山茶花好似被笼罩了一层氤氲的白雾,红色的花瓣上沾着水珠,晶莹剔透。
林婉初起身下床,记忆只能追溯到昨晚在客厅看电影,凤间谦中途睡着了,至于后来的事,她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怎么来到房间床上的……毫无印象。
林婉初揉揉眼睛,脑子还有些发蒙。她环顾了房间四周,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于是下床,趿着拖鞋来到浴室,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便转身去了客厅。
“凤间谦,我的衣服放哪了?”
林婉初打着哈欠,嗓音里带着一股慵懒。通往客厅的走廊尽头墙上镶嵌着一面镜子,林婉初迷蒙着眼睛,瞅了一眼镜子里的人,厚厚的黑眼圈,整的跟个大熊猫似的。
没有听到回应,林婉初提高了音量,又问了一遍:“凤间谦,我问你话呢,我的衣服……”
“在盥洗室外面的烘干机里。”
凤间谦回答了她的问题,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的。
“你昨晚挂在阳台有些潮湿了,我拿去烘干了一下。”
“哦,好的,谢了啊。”林婉初应了一声,转身朝着盥洗室走去。
突然,她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回过头,瞥了一眼客厅沙发的位置。
这一瞥,便再也回不了头。
客厅里的沙发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清瘦儒雅,林婉初认识,是凤间谦的舅舅奚时,而那女子穿着一身华贵的羊绒衫,留着短发,给人一种干练精明的感觉,是她最害怕应付的那种人。
他们俩都以一种看稀奇物种的眼神望着她,尤其是奚时,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林婉初下意识地瞅了一眼自己此时蓬头垢面的样子,所有的血液仿佛全部涌到了脸上,火辣辣的滚烫。
“早上好,林小姐。”奚时温文尔雅地打招呼。
“早……早上好~”
林婉初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女子审视的扫了林婉初一眼,扭头看向奚时:“阿时,她是?”
这时,凤间谦从厨房走了过来,信步走到林婉初面前,揉了揉她的头发,弯眉浅笑道:“睡得好吗?”
林婉初轻轻点了点头,她被女子和奚时两道视线盯着,如芒在背。
凤间谦歪了歪头,大约看出了她的窘迫,他转过身,一只手臂搂住她削瘦的肩:“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婉婉。”
女子犀利的目光刻在林婉初身上。
“阿姨好。”林婉初乖巧地朝女子问好,随即又慌忙解释,“我们没有同居,只是我昨天错过了末班车,所以才……”
女子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房间安静下来,空气似乎凝固到冰点,陷入一种诡异的尴尬。
“婉婉,你先去换衣服,等会儿我们一起吃早餐。”凤间谦低头凑到林婉初耳边轻声说道。
林婉初感激地看了凤间谦一眼,小心翼翼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这姑娘,挺可爱的。”奚时望着林婉初的背影,对女子说道。
女子垂下眼眸,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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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种诡异又微妙的氛围中,林婉初被迫与三人坐在一起享用早餐。
期间,奚时主动问起了凤间谦的妈妈工作上的事,在两人的谈话中,林婉初了解到凤间谦的妈妈是今天早晨才回国的。
凤间谦并不知道母亲回来的事,一觉醒来见许久不曾露面的母亲和舅舅同时出现在玄关门口时,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出于恶趣味的心理,他故意不提起林婉初在这里过夜的事,于是便有了三人见面时的尴尬场景。
“小谦,关于上次和你说的未来出路问题,你考虑清楚了吗?”凤间谦的妈妈突然问道。
凤间谦拿着汤匙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垂下眼睑,道:“还没。”
“差不多该认真考虑一下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嗯,我知道,谢谢妈。”
凤间谦的妈妈放下手中的牛奶瓶,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但我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那边前段时间联系我了,说你若是改变主意了……”
“妈,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凤间谦脸色冷了一分,“我很喜欢S大,也喜欢我现在的专业。”
凤间谦的妈妈微微愣了两秒,视线扫过坐在他旁边的女生,轻轻叹了口气,“也罢,只要你以后不后悔就好。”
吃完饭后,凤间谦妈妈又要匆忙赶往机场,奚时开车去送她。
对于母亲的突然出现和突然离开,凤间谦并没有表现出欢喜或失落,仿佛已经麻木了一般,林婉初作为局外人在一旁看着,难免有些心疼凤间谦。
一年难得见几次面,每一次见面不过数小时,这样的相见分别,还不如不见,断了这份念想。
凤间谦的妈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把门关上。她转过身,深深看了凤间谦一眼,然后款步上前,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他。
凤间谦双眸大睁,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哪里一动不动。
短暂的拥抱结束后,女子的目光移到林婉初身上,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林婉初眨巴眨巴眼睛,狐疑地走到女子面前。
女子目光温和的看着她,她靠近凑到林婉初耳边,低声说道:“小谦这孩子虽然敏感,又爱吃醋,但却是个在关键时刻可以依靠的人。”
林婉初没有明白凤间谦妈妈话语中的意思,她侧过头,疑惑地看着她的脸。
女子弯起一点唇角,精明干练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和乍见时完全不同。
“以后,我的小谦就交给你了。”她语重心长似的拍了拍林婉初的肩膀,转身上了车。
去机场的路上,奚时一边开车一边偷偷瞄着自家姐姐的表情。
当奚时第N次侧眸看过去时,奚芬迎着他的视线,瞪了回来:“我脸上有信号灯?”
“我只是在想,姐姐今早的态度会不会有些反常,一般情况下,不应该……”
按照奚时的设想,他这个占有欲极强的姐姐应该会将林婉初臭骂一顿扫地出门才对。
“我睡一会儿,到机场了叫我。”
女子说完,仰身靠着座椅,闭上眼睛,神色有些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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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学校的路上,凤间谦脑子里一直放映着他妈妈在林婉初耳旁耳语的片段,他时不时瞅着走在他身旁的女孩,几次三番想问个究竟,话到嘴边又咽下。
最后是林婉初受不住了他火热的视线,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凤间谦:“你,有话想问我?”
心思被看穿,凤间谦局促地抿唇,小声嘟哝了句:“我妈对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普通的道别。”
“关于我的事……她没有说什么吗?”
“你很在意吗?”
林婉初绕到凤间谦面前,双手背在身后,仰起脸盯着他略显不安的脸。
被林婉初这么一问,凤间谦的脸色陡然变得复杂起来,他说:“从她和我爸离婚后,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亲近我。”
林婉初哑然。
“她和我爸离婚后,消沉了一段时间,然后发狂似的每天忙于工作,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像今天早上那样一起吃饭都是极其奢侈的事。”
穿过学校广场,学生变得多了起来,许多着点赶去教室上课的学生前呼后拥,叽叽喳喳的。林婉初和凤间谦穿梭于这群少男少女中,林婉初不紧不慢地走在凤间谦左侧,安静地听他说以前的事。
这时,有三个女生迎面走来,其中一个与林婉初对上了视线,但那女生立刻移开了目光,并凑到她旁边的女生耳边窃声说了什么,紧接着那两个女生也看向了林婉初,皱着眉,一脸嫌弃。
对于别人把她当成饭后谈资这种事,林婉初早已司空见惯,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两人穿过逸夫广场,学生变得变得少了许多,周围很安静。
“这么多年来,我早已经习惯一个人了,所以面对她突然的关切我反而有些不习惯。”
林婉初可以想象凤间谦此刻悲伤寂寞的表情,她不忍去看。目光落在凤间谦垂在身侧的手上,林婉初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滑过他的手背。
凤间谦仿佛被电了一下,他侧眸,惊讶地看向林婉初,林婉初大胆地握住他的手,迎上他的视线暖暖一笑,“你说错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啊。”
凤间谦一愣,握紧了掌心里的小手。
从学校广场到教室,大约还有20分钟的路程,两人没有搭乘摆渡车,并肩走在行道上。凤间谦的视线落在旁边女孩身上,眼底氤氲着温柔的笑。
谁也没有察觉到,在两人的身后,鬼鬼祟祟的跟着一道瘦巴巴的身影,带着一顶鸭舌帽,看不清脸,他胸前挂着一部相机,此刻他的镜头正落在两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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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
S市周一娱乐新闻编辑部最臭名昭著的黑心娱记李二狗接到一通电话。
“狗哥,是我,刘大胖。”
李二狗最近手头上没有素材,烦得很,一听是狗仔刘大胖的声音,没好气道:“是你小子啊,有什么事?”
“当然是好事了,我有个独家黑料想送给你,有兴趣没?”
“哦?你不是金盆洗手了,怎么又做起老本行了?”
“这都不重要。听我说,只要狗哥你利用好这条黑料,保证让你名声大噪,名利双收。”
李二狗心想还有这等好事,于是掐灭了手头的香烟,对电话那头的男人说:“行,咱们见面聊吧。”
偏离市中心的一个茶馆里,烟雾缭绕,随处可见嘴上叼着烟骂骂咧咧搓麻将的中年大汉,馆内十分嘈杂,明显不适合交谈。但对那种做见不得人的交易的人而言,这里无疑是一个绝佳的交易地点。
不一会儿,门口走了进来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瘦男人,帽檐压得很低,他张眼四处瞅了几下,最后朝着茶馆最角落的位置走了过去。
此人正是刘大胖,长得一副土拨鼠模样,尖嘴龅牙,贼眉鼠眼的,是以跟踪偷拍为职业的狗仔。
刘大胖将一个U盘交给李二狗,李二狗拿出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当场播放起了U盘中的视频。
“你知道林婉初吗?”刘大胖斜眼问李二狗。
“就是前几月闹得沸沸扬扬的师生恋女主角,我们省今年的高考状元?”
“没错,她这个人高中的时候品行败坏,又一直和当红流量女星欧森唯的男朋友凤间谦纠缠不断,魅惑男人的本事一流,我希望狗哥你能给这种人一点惩罚,让正道的光照满大地。”
李二狗在一旁闭口不言,凸起的眼睛盯着电脑里的视频。
视频播放完后,李二狗又翻看起盘中的照片,全部是林婉初和凤间谦在一起时的亲密照,他用手摸着下巴,黯淡无光的眼中露出像是在谋划着什么的神情。
“刘大胖,你小子打什么注意?想误导我趁机借刀杀人?”
刘大胖一听,满头冷汗,“狗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哼,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李二狗点燃一支烟,咧嘴冷笑,“在我们眼中所看到的小三和原配,有时候只不过是小三先发制人取得了优先权来愚弄观众罢了。”
“不愧是狗哥,这一眼就看出来了。”刘大胖嘿嘿一笑,将一个信封贴着桌面递到李二狗面前,“狗哥,这是一点小心意,事成之后,必定还将奉上大礼。”
李二狗眼色一沉,掐灭烟头,拿起信封点了点放在里面的钞票,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不着痕迹地将信封收进文件袋里,双眼迸射出狡诈的光芒,“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刘大胖听他这么说,知道事情有着落了,顿时喜上眉梢,“还希望狗哥能够多给点惊喜,狩猎嘛,当然得细水长流,一波三折才更有意思。”
“只要钱到位,我办事,你放心。”
“那我就期待狗哥带来的腥风血雨了,最好让这个女人彻底消失,永世不得超生。”刘大胖指着照片里笑得灿烂的女生,恶毒地说道。
李二狗讪笑,“这是多大恨啊?”
“狗哥你是不知道。”刘大胖咬牙切齿的说,“林婉初这个蛇蝎女人,在两年前害死了我的侄女小花。”
李二狗顿时严肃起来,他听说刘大胖两年前因为家庭变故才转变职业的,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个内幕。
林婉初绝对料想不到,就在她坐在教室里听课的时间里,一场暗流涌动的阴谋正在S市的某个角落里酝酿,企图给她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