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世民却没有立刻表示让长孙湛想办法,而是看着侯君集:“刑部就是这等查案的手段?”
“臣有罪。”侯君集也惶恐地躬身下拜。
李世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之后才转向长孙湛:“国师有办法,那就说来听听吧?”
“请陛下稍候。”长孙湛四周看了看,走到大殿上装饰的一盆一人高的花草旁,折了两根草棍下来。
还好,之前太极殿的屋檐还没修好,所以他们换了地方上朝,不然长孙湛一时间还找不到草棍。
他把草棍藏在袖子里,之后走到李世民面前,给对方看了看,得到李世民点头之后,长孙湛才走到两个伏地的大臣面前:“我每只手里分别有一根草棍,你们挑一根吧,马大人,你官位低,你先挑吧!”
马平战战兢兢地伸手,从长孙湛的左手里抽了一根草棍。
另外那位胡光则拿走的是长孙湛右手里的草棍。
之后,长孙湛看向他们二人:“你们都拿好了吧?拿到长的那根草棍的人,说的就是假话!现在,把你们手里的草棍都亮出来吧!”
两人都下意识地瞥了长孙湛一眼,之后小心翼翼地亮出手里的草棍。
果然,马平手里的那根长,胡光手里的那根短。
马平顿时叩倒在地:“臣冤枉……”
但长孙湛没理他,而是转身回禀李世民:“启禀陛下,马大人手里的这根长,胡大人手里的这根短。”
马平还在叫:“陛下,臣冤……”
“刚才,国师摘下两根草棍的时候,朕已经看到了。”李世民冷冷地打断他们,“那个时候,两根草棍的长度是一样的!”
这下,换胡光慌了。
“陛下,臣……”他慌忙地解释,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两位大人,若是你们心里没有鬼,不会自己动手去掰的话,两根草棍的长度,自然是一样的。”长孙湛耸肩,“你们不会觉得,是我在暗害你们吧?胡大人,要不要把你袖子里的草棍拿出来?”
胡光抖了抖袖子,果然掉出一根短短的草棍。
他几乎是整个人趴在地上,哭得很凄惨:“陛下,臣并非有意参与立储,只是想让陛下看到越王殿下的优秀……”
“难道朕的儿子优不优秀,朕看不到?”李世民冷冷地说。
“臣有罪,臣有罪……”胡光用力磕头。
“押下去吧。”李世民随意一挥手,“侯君集,你身为刑部尚书,居然连个案子都要国师当场在朝堂上查,以后若是再如此,我看你也没必要做刑部尚书了!”
侯君集也连连磕头请罪。
之后,李世民却又提到了萧太医的火药:“太医署没有人在朝中,不过,朕倒是觉得那晚的烟花别出心裁,便奖励太医署黄金百两吧!”
又讨论了几件事情,长孙湛估摸着已经要散朝了,便偷偷用袖子捂着嘴打了个呵欠,但,从殿上很遥远的地方响起了一个不甚响亮的,支支吾吾的声音:“启,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到前面来讲。”李世民很有耐心。
长孙湛默默抻懒腰,同时瞥了一眼那内八字走上来的瘦小官员。
“臣,乃兵,兵部八品侍郎,丁阿全,臣奏请陛下,和,和高句丽和亲!”
一言既出,朝堂上顿时乱了,就连长孙湛也差点喷出来。
兵部尚书李勣第一个站出来,长孙湛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深刻,在后世李治想要废王皇后立武则天的时候,就是李勣第一个表达了支持的态度。
此刻,李勣直接出列转身,怒视那个八品侍郎:“为何要参奏这样的本子?”
“微,微臣今日收到高句丽来信,信中要求了和,和亲。”那人结结巴巴地说。
“收到高句丽来信,难道就听他们的?信呢?为何不早报给我?”李勣似乎气得要命,若不是李世民在场,他怕是当场就要对这个傻乎乎的侍郎动手了。
那侍郎大概是想抢个功,却不曾想捅出了篓子,吓得战战兢兢地将一封被拆开的信双手交给李勣。
李勣夺过,三两眼读完就又呈给李世民:“陛下,这是高句丽的一派胡言,陛下不看也罢!”
“既然都有本奏了,朕自然要看看。”李世民的语气里似乎带了点讽刺,吓得那个八品侍郎差点哭出来。
李世民似乎读得很慢,之后他又慢吞吞地告诉满朝文武:“高句丽说,他们想和我们和谈,毕竟,我们早就打了几十年的仗。他们的意思是,我们派一位公主过去和亲,他们派一位王子过来和亲,亲上加亲!你们觉得,这信是何意?”
朝中一片寂静,似乎是对这件事措手不及,于是长孙湛第一个站出来道:“陛下,高句丽定无一句真话,陛下切莫相信!”
“国师为何如此认为?”李世民问。
“陛下,自古以来,和亲都不仅是嫁过去一位公主,重要的是公主的陪嫁。高句丽地处东北,马上要入冬了,天气比我们冷得很,
“而且,估计和我们一样,都经历了旱灾和蝗灾,但他们无法解决,所以这个冬天自然不会好过。所以,他们才想借着和亲的名义,让我们送去过冬的粮食。
“但,等到了明年春天,臣认为,他们定然会撕毁约定,我们嫁过去的公主,于他们而言,自然会变成人质!”
长孙湛一席话条理清晰,掷地有声。
当然,他相信李世民绝对不会因为高句丽的和亲就把晋阳公主嫁过去的,最多嫁过去一个庶出的公主,又或者是临时提一个宫女,给了公主的身份前去。
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尊严!
而李勣的话更是充满了武将气质:“陛下,这高句丽说的净是一堆屁话!我两国向来势不两立!怎么可能和他们和亲?待臣带兵前去,将他们灭了,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李世民没什么表情,只是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三品以上留一下!”
大臣们纷纷告退,长孙湛不得不痛苦地继续忍着困意在殿上挣扎。
等到殿上只剩了十几位李世民的心腹重臣之后,他才道:“朕打算御驾亲征,踏平高句丽,你们觉得如何啊?”
一时间,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差一点脱口而出‘万万不可啊陛下’……
但是,没有人可以这样直接地怼李世民,所以所有人都噎住了,片刻后,还是长孙无忌打破沉默:“陛下,若是您亲征,那朝中之事,该当如何……”
“太子留守,监国。”李世民道。
“不知是……”长孙无忌迟疑地问。
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知道李世民已经定好了未来的储君人选,只不过还没有宣布。
“晋王。”李世民言简意赅。
“这……”几个重臣对视一圈,同时躬身下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免了,朕御驾亲征,晋王就替朕留守东都,监国事。”李世民道。
“但陛下,晋王初登太子位,您就要离开,这……他根基不稳,若是被有心人暗中操纵……”长孙无忌担忧地道。
“你们几个重臣,留下来辅佐他,朕就不信,你们都在,还有人敢暗中动作?”李世民又道,一副已经把一切都计划好了的样子。
“但陛下,您说过,要等到废太子案审完之后,才立新太子,不然,废太子之党羽尚未全部拔除,您再离开,容易留下祸端啊……”房玄龄上前一步。
“加快收尾的速度,朕看,也已经审查得差不多了。”李世民就是一副不会被说服的样子,还信心满满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仿佛在说,还有谁想劝我?一起来啊?
于是长孙湛便上前一步:“陛下,臣请做陛下的先锋军。”
他这话一出,十几位老臣的眼神都落在他身上,就连李世民都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陛下,现在是九月初,请问陛下打算何时出发?”长孙湛问。
“准备起来至少要月余,十月从都城出发,十二月,先头部队才能到辽东。”李世民说。
高句丽就在朝韩的那块地方,只能取道东北前往。
“陛下,那是一年中,高句丽最冷的时候,您真的要那个时候去打仗?”长孙湛又问。
“多穿点就罢了,若是连寒冷都无法忍受,要如何打胜仗?”李世民不屑道。
长孙湛无奈,此时是贞观十七年,在历史上的贞观十九年,李世民还真的御驾亲征高句丽,也是在冬天的时候。
最终,唐军虽然胜了,但却是惨胜,不仅损失惨重,战死两千人,但在回程的路上却冻死了四万人。
足以说明李世民真的是在以一个南方人的角度去衡量北方的冬天。
于是长孙湛又劝道:
“陛下,长安再冷,也没有滴水成冰的时候,在高句丽,冬天别说滴水成冰,手足都会生出冻疮,耳朵被冻掉也是常有的事,我们穿的棉衣,在长安能够抵御冬天的严寒,但到了酷寒的高句丽,只要一阵大风,棉衣和中衣都如同无物,人会直接被吹得透心凉!”
“对,臣刚从北疆回来,去年冬天的时候,就如同国师大人说的这样!”尉迟恭急忙补充。
李世民冷眼看着二人:“怎么?你们都提议和亲了?”
“非也!陛下,臣刚刚请奏,请陛下恩准,臣做您的先锋军,怎么就成了臣支持和亲了?”长孙湛急忙道。
他这话一出,所有的大臣又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向他,李勣支吾半晌,说道:“国师大人,打仗,和别的事情不一样……”
“是的,我也没说一样啊。”长孙湛看向李勣,“我的意思是,李大人,你和我一起去。”
“那我去就好了,你去做什么?”李勣一头雾水。
“李大人怕是不记得国师前日的威风壮举,挥挥手,袖子里的水就灭了太极殿上的大火!”侯君集说。
他这话虽然是在夸长孙湛,但听起来总有种怪怪的感觉,李勣听完笑了:“这事我自然知道,但高句丽易守难攻,难道国师袖中一支水做的穿云箭,就能攻开他们的城门了?”
长孙湛不屑地摇头:
“水,自然不能,但烟花能不能?昨日,太医署表演用的烟花就把太极殿的屋檐烧坏了,若是我用十支,百支烟花,做成一个巨大的烟花,然后对准高句丽的城门放呢?”
话音一落,除了刚赶回来还不知道长孙湛壮举的尉迟恭,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世民的表情变得怪怪的,他早就打算御驾亲征,但今天提出来之后,似乎被长孙湛抢了风头。
但,李世民是不在乎这些的:“你说做先锋军,就是要利用那些烟花去攻城?”
“回陛下,臣有比烟花更好的东西,若是陛下肯给臣三天时间,臣就把这几样东西造好,拿给陛下看。”长孙湛说。
“嗯,朕准了,只有三天时间。”李世民道。
“但还请陛下在这三天内,先不要考虑御驾亲征的事,臣请奏的,是做您的先锋军。”长孙湛又说。
“嗯……”李世民似乎不太高兴,但长孙无忌已经很配合地上前一步,转移话题道:
“陛下,若是陛下打算改立储君,那么或许在国师筹备的这三天里,您可以将立新太子之事昭告天下。”
“又或者,亲自审理废太子谋反案。”房玄龄补充。
李世民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就依你们的,但,这次亲征朕是必去不可,朕年纪大了,若是再不亲自踏平高句丽,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啊……”
长孙湛很想说,你的确这辈子都没机会了,高句丽真正被唐灭国,还是在李治统治之下完成的。
但,这次有长孙湛亲自出马!压根不用等到那么久!甚至,长孙湛敢保证,在李世民还未从长安出发的时候,他这个先锋军,就已经把高句丽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