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要去别的工地学习？俺打听了，不光你们，还有些人要跟你们一起去……你能不能把李大姐也带上！”
胡清越一愣，“李大姐不是来探亲的？”
开始的时候，她是这么说的。
“是……也不是……”刘梅涨红了脸，“就是……她现在特别特别想留下来工作……俺打听了，她现在可以留下来，反正工地上需要人……”
胡清越微微皱了皱眉，刘梅顿时更紧张了，“胡姐，俺不是……不是要故意撒谎……就是她真的挺需要找个工作的……”
“这事儿我说了不算，这样吧，回头我问问，单位要是能同意留下她工作，我就去申请这次带她一起去。不过……这事儿是她本人的意思吗？”
“当然是！当然是！”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回到宿舍，李大姐没在，刘梅听说黄医生还带着卫生队别的队员在忙，赶紧追去帮忙。
过了会儿，胡清越便听到些动静，“噗嗒！噗嗒！”
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帘子外面拍打身上的尘土，胡清越掀开帘子一看，果然是李大姐正在拍着身上的石头粉尘。
“呛着你没有？”
见她突然出来，李大姐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没有。您这是从哪儿来？”胡清越笑着问。
“我帮他们抬石头去了！”李大姐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伤也好了，总白吃白喝，心里过意不去！”
胡清越有些惊讶。看着李大姐身板儿也不强壮，居然这么有力气。
“对了，刚才小梅跟我说，您想跟我们一起，去别的工地？”胡清越便问：“咱们现在这个工地，各方面条件都比较成熟了，其实在哪里工作都一样，您在这儿不是离家里还近些？”
李大姐突然打了个寒战，“我想跟你们一起去。能学点东西最好， 不过我这人脑子笨，就算学不了，我力气大，总也能做些事情的！不会吃白饭！”
胡清越点点头，“那行，您考虑好了就成。”
到了半夜，胡清越突然听到低低地啜泣声，本以为是刘梅受了什么委屈，可是抬头一看，却发现刘梅睡得正香。
山洞里什么都看不清，但是也能看到个大概的影子。这些日子一直是李大姐和刘梅挤在一张床上，一人一头地睡着，李大姐头和胡清越这边是同方向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可能是感觉到胡清越被惊动了，那啜泣声马上收住了。
胡清越想了想没有起身追问，只装作翻了个身。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李大姐呼出长长一口气。
胡清越虽然心里有许多疑惑，却也不追根究底。只是第二天找人问了下，得知可以留李大姐在工地，便践诺提议带上她一起去别的工地。
听说李大姐力气很大，没费什么功夫这事儿就定了下来。
等得到消息的时候，李大姐竟然激动得红了眼眶，到了晚上，又偷偷哭了一回。胡清越也只装作一无所知。
第二天天还没亮，青年小分队的队员们就整装待发了，简短地动员大会过后，一行人踏上了新的征程。
李大姐算是全队最新的队员，年纪却是最大的。胡清越也是在上报资料的时候才得知，她其实年纪也只有二十八岁。可是常年的劳作，让她的外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足足苍老了十几岁。在一帮子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之间，便有些显眼。
她又只跟胡清越一人相熟，自然只跟在胡清越身边，没话找话地东问西问。胡清越看出她的紧张不安，轻言细语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宝成铁路北段的施工，开始的比南段晚，工程难度却是毫不逊色，整个施工任务更为艰巨。在秦岭山脉间，让高山低头，让河水让路，听起来豪情万丈，可真正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比如从宝鸡出来到东河桥，这段路程大概四十公里，有三分之一以上都是隧道，而这些隧道，又不是连在一起的。其实整条线路，除了成都平原那一小段路线，都在山区里，所以基本上都是刚出隧道就要架桥，然后再进隧道……”
胡清越低声给李大姐讲述着，李大姐其实有些听不明白。这些天在工地上，她曾经偷偷去各个地方看过，这会儿便忍不住压低声音问胡清越。
“你说……隧道是从山两头开始挖的？”
胡清越点点头，“有些是这样。”
“那么大一座山……”李大姐满脸惊讶不解，“怎么能挖得合到一起去？这看也看不到，望也望不见……”
“这就是工程师的厉害之处啦！”胡清越轻笑着说：“通过前期各种测量、计算，大家按照图纸施工，就能实现！”
李大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山外面还是山，从小就听人这么说，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山。外面又是啥样子的……”
她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除了常见的向往遗憾之外，还多了些胡清越看不懂的地方。
胡清越随口问：“我怎么听着您的口音……有点和本地人不同？”
“没有吧……”李大姐的眼神一下子闪躲起来，嗫嚅了一句，缩了缩肩膀不说话了。
胡清越有些后悔自己太过莽撞，忙带开话题。
“这条公路像是才修的？”
“对，这是地方政府为了方便铁路修建，抢修出来的！”有了解情况的同志带着自豪道：“我们家里好几个人都来帮忙了！大家都不要国家工钱！”
“对！修路的时候，我们家还给捐粮食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胡清越听得眼眶湿润。这里的工友们，有的是从五湖四海聚集而来，也有家乡就在这群山峻岭之间的。他们和他们祖祖辈辈的先人，为了能有一条畅通的铁路，已经不知道梦想了多少年。
老师就曾经对她说过，贫苦的百姓们，在被清政府和各级军阀层层盘剥的情况下，只要一听说是为了修筑铁路，硬是要从自己的牙缝儿里挤出铜板来支撑。可是那些拿走他们血汗钱的官老爷们，却根本没有兑现半点承诺。人民盼望的铁路，还是不见寸轨。
巧得是，当胡清越正好想到这里时，就听到邓科也在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