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科！邓科！”胡清越刚才好像看到他睁开眼睛了，却没看真切。
这场雨，大部分的车都被困在路上了，这几天又忙着把前面堆积的材料赶紧给送上来，工地上被洪水冲走的东西，不管是原先的材料，还是大家紧缺的生活物资，也必须再给想办法重新置办一批，还是得让车队给送上来。
车队忙得不行，急急忙忙卸了货就走，连车辆出点小问题都顾不上修。像现在他们搭乘的这辆，车灯坏了一只，还没来得及换。
本来这车灯就不算太亮，夜间行驶就得万分小心。现在还坏了一只。原本就打算第二天一早天亮了再下山的，可是眼下，工地上就这么一辆车。没办法，也只能冒险出发。
胡清越拿了只矿灯，一只手搂住邓科，一只手还得把灯尽量举到挡风玻璃那儿去，给司机照着路。这手臂酸的酸麻的麻，却根本顾不上，不仅要帮着司机看路，还要操心邓科的情况。
胡清越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心里太盼着邓科没事，才会出现这种错觉。邓科现在明明还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啊！
心里一着急，眼泪就下来了，顺着下巴滴在了邓科脸上。
邓科一个激灵，不仅又睁开了眼睛，还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只是身上实在没有一点儿力气，刚抬起一半，又摔回去了。
“哎呀！真醒啦！”胡清越又是哭又是笑，“邓科，你到底怎么样啊？头晕吗？恶心吗？”
“没，没有……”邓科这心里慌得厉害，一慌，就更觉得哪儿都不舒服。可是不敢说。
胡清越松开他，两把就抹干了眼泪，“那你这也是饿得吧？刚才卫生员说的可吓人了！真是吓死人……”
司机一面开始一面也说：“哎呀！可不是嘛！刚才工友来叫我，那说得吓死人！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不过，咱们这……是继续下山还是返回去啊？”
“返回去……”
“继续下山！”
邓科和胡清越说得完全相反。
胡清越板着脸道：“邓科，你这次就听我的吧！第一，你这还是得去医院检查一下才放心。第二，这山路上这么窄，就是要调头也得往下开好久，那都快到山底下了，再专门送咱们回去？还不如直接下山，还不耽误明天接着拉料上去！”
邓科趁着胡清越说话的功夫赶紧挣扎着自己坐起来了。车里头摇摇晃晃地，晃得他头晕眼花。他其实知道，自己这就是饿得。因为这种浑身虚弱至极，半两劲儿都使不出的感觉并不陌生。从小就挨饿，那还能连这点儿经验都没有么！这才吃了几年饱饭，怎么可能会忘了呢！
胡清越倒是没觉得有多尴尬。工地上没那么多顾忌，时间久了，大家都习惯了。那么紧急的情况下，谁还在意这些。
可是邓科却是不能不在意的。他这辈子，还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女的。
还是人家胡技术员这样花朵一般鲜嫩的小姑娘！还是……还是令他心动的人！
所以，一直到山底下卫生员的时候，邓科都缓不过劲儿来，脸和脖子都是通红的。
在外头看不清，一进来，胡清越被吓了一跳，忙拽着他找医生量体温。
体温倒是正常，就是心率过快。
所以邓科就被留院观察了。
胡清越也只能留下来陪他。本来呢，还有别的工友要跟着来的，被李大姐和张秀兰一手一个都给揪住了。那会儿乱糟糟地，胡清越也没留意到，也没当回事儿。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岗位。
既然只有她跟来了，自然是要好好照顾病号的。只是这大晚上的，想买点生活用品都没地儿买去，胡清越也就只能呆坐在病房里，帮邓科看着吊瓶。
邓科是坐卧难宁。
胡清越奇怪地看着他，邓科憋了半天，说：“我惦记咱们那工地。那个明峒里头怎么样了？排水行不行？”
惦记也是真惦记。可是这会儿这如坐针毡的，是实在不想让胡清越看着他这么惨兮兮的躺在病床上。邓科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庆幸医院还给了套病号服。要不然就自己那套穿了好些天的工作服，泥呀水呀的，得什么味儿呢！
胡清越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不过呢，共事了这么久，她还是了解邓科的，也能理解他这份惦记，便把自己随身的笔记本拿了出来指给他看。
“你看，这是咱们在洪水来之前挖的排水沟……原本这里只有单侧排水沟，是前段时间加工又增加为双侧排水，这起了很大作用。”
“有作用就好！”一说起工作上的事情，邓科也收起了那些小心思，“之前苏联专家要求隧道都要进行压浆坚固，这个虽然能防水，但是……”
“但是咱们手里的水文地质资料还太匮乏，还有施工经验也不足，水泥的用量，很不好判断。还有个水泥产量跟不上的问题。”
胡清越苦笑摇头，“不过没关系，咱们慢慢摸索。产量这个问题，我想也总能解决的！”
邓科连连点头，“上次你说的，峒口路基横向盲沟，这个效果怎么样？”
胡清越眼前一亮，“这次的暴雨证明，有用！”
她在纸上画了图，“你看，就是这里，咱们之前把上坡方向的峒口排水设施除了把路基边沟作成反向纵坡排离了峒口，这次暴雨下过后，我去看了效果，我发现，在这里大概……嗯……差不多，峒口外2-4公尺这个距离的路基上，可以再设置横向盲沟！”
“这样就可以把路基面的雨水和这边山坡上下来的水都引到河里去！”邓科一点就透，也指着笔记本上的示意图说：“你看这里，这个位置，是个仰坡，我们如果在这个位置……大概距离仰坡外缘5公尺的地方设置一道天沟，是不是可以截断山坡上的雨水，让它不会进入坡面？”
胡清越眼前一亮，“我看可以！但是底宽和沟深，还是得结合具体的地形来设计……”
两人正讨论的认真，都没留意，病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