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科迎面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见到胡清越便皱眉。
胡清越没说话,看着面前。
再往里走一点儿,洞口从山上滑下来的泥浆四处横流,铁锨根本没法儿发挥作用,锨头刚一碰到,淤泥就滑溜溜地流走了。一群工人赤着上身跪在地上,用双手一点点把淤泥推出洞口外面,不少人手肘上都被磨破了皮。
更不用想就知道,他们的手上会是什么样子。只不过现在都被泥浆裹着看不到罢了。
“天气这么热,待会儿一定要请卫生员儿帮大家把伤口处理好!”
邓科哭笑不得地看着胡清越,“这还用你说吗?瞎操心,搞快点回去休息你的。两哈好起来,你个人手上一堆事,拖久了要哪个帮你做!”
胡清越撇了撇嘴,摆了摆手走了。
这会儿她是真不想又回去躺着,便在工地上四处走了走。
等到了石工班开采场,觉得有些腿软,伸手扶住旁边一块石头,顿时“哎呦”一声把手收回来了。
烈日当空,这片石场没有树荫遮蔽,石头被晒得滚烫。
可是,眼前这一大片石场,工人们却没有一个怕热的,抡着铁锤,一下下地砸在铁钎上,火花四溅。
有的人带着草帽,有的人头上顶着块湿帕子,也分不清是为了降温浇的水还是被汗水浸透的。
胡清越看了会儿转身回到了宿舍。
等张秀兰下工回来的时候见胡清越盘着腿坐在床上,把笔记本放在腿上,已经写了好几篇施工日志,不由得连连叹气。
不过她也知道胡清越这是个闲不住倔强的脾气,并没多劝,只是忙着把之前胡清越给自己分的吃的东西翻了出来,好说歹说硬是又塞还给胡清越。
胡清越握着这包包装完整,外面又仔仔细细裹了好几层的饼干,心里又酸又软。
不过就是一包饼干而已。
张秀兰之前却仔仔细细收了起来,明显是原本打算托人带回去给她女儿吃的,现在又拿了出来。
物资匮乏,大家见了什么都宝贝的不得了。
我们的祖国,真的还太贫苦,还有太多太多路要走。
等铁路修通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好在,我们有着世界上最伟大无私的人民,什么苦难都拦不住!
两人正为了一包饼干推让着,李大姐也回来了。
胡清越便忙叫她去喝自己之前准备好的凉白开。
“我今天去石工班儿了。”见李大姐仰着头,一口气儿灌了一大缸子水,才说:“怎么没看到您呢?”
“我去山那头儿那边了。”李大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胡清越马上看到,她的虎口又裂开了,血痂结了厚厚一层。
“天天这样儿,可不行!”胡清越叹息着说:“待会儿赶紧包扎一下!”
“嗨!大家都这样儿,也就开始疼,后面也不觉得了!”李大姐倒是不怎么在意,满眼放光地感叹,“前些天,不是说石料也不够么?运粮队的老乡,马上跑来说他们那边儿有合适的石料,这两天我们就是去那边开采了,所以你没找到我!那片石场真大,石头也多,听说质量也特别好!就是石质坚硬。”
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笑着说:“嘿!再硬也没用,还不是被我们这些手给敲碎了!”
“是说那几片庄稼地?”胡清越之前也听说过这事儿,“不是说,眼看着就要收庄稼了,暂时不动那片地?”
李大姐连连点头,“咱们队上的领导是那么说的。庄稼就是乡户人家的命,不能眼看着辛苦一季,要丰收了再给毁了。但是没想到啊,那些老乡一听说,晚上回去就连夜把庄稼给割了!”
“哎呀,这真是……真是……”张秀兰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是乡户人家,太清楚这需要下多大决心了。
“咱们这些百姓,真的太好了。”胡清越也感慨连连,“这条铁路能修起来,真的离不开他们。运粮运材料,缺什么给什么,出力出钱,不计报酬,遇到危险困难自己默默解决。”
“真是!”张秀兰也感慨,“咱们不好好修这条路,真的对不起大家。”
“大家盼这条路盼太久了!”胡清越叹息道:“过去那些统治者,整天借口要修铁路横征暴敛,老百姓可没少出钱,铁路却是一寸都没见到。现在看到咱们的新国家,是真的开始修铁路了,怎么会不激动不支持!”
几个人正说着话,突然李大姐“哎呀”了一声儿,反着手去够自己的后背。
“怎么了?”
“我这后背,怎么又疼又痒的?”
“快把衣服脱下来看看!”胡清越一听就有些着急,“之前我听黄医生专门交代过,这山里毒虫多,看看是不是被什么咬了?”
“快,我帮你看看!”张秀兰野外经验更丰富些,自然也知道厉害,忙帮着她把衣服掀开仔细查看。
“不像是被咬了。一点儿印子都没有!”张秀兰的脸色却有点儿发白,一副很紧张的样子,“胡技术员,你快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儿?”
胡清越跳到地上,鞋都没穿便忙着去看,一看就“哎呀”了一声。
李大姐的肩膀上因为挑过扁担,都被磨破了皮,血水汗水把伤口和衣服黏在一起,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稍微靠下一点儿的皮肤,红肿了一大片,正中间的部位已经有些紫得透亮,看着比别的地方儿高起来好几指,
“这是对什么过敏了吧?”胡清越忙对张秀兰说:“这得快叫卫生员来看一下!”
张秀兰拔脚就走,李大姐稍微活动了一下,转头对胡清越说:“没啥大事儿吧?估计过一晚上就消了!”
“还是得看了才能放心!”胡清越看得心疼,“你这肩膀上有伤,所以不觉得有多严重。过敏也是很危险的,不能大意。”
李大姐满脸不解,“我好像也没干啥,怎么就过敏了?”
“山里有些植物动物是有毒的,有些没有毒却容易引起过敏。而且同一种植物,有的人会过敏有的也不会,挺复杂,我不太懂这个。”
胡清越一面跟她说着话,一面心里暗自着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背上的红肿更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