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月色下,街道荒凉寂静。
黑色人影缓慢、慵懒犹如闲庭信步般渡步在黑暗的街道上。
一条瘦小的影子从屋檐上跃过,他停住脚步望去。
“怎么?要杀了我为民除害?”声音在寂静中传开,未有人回应他。
“喵~”柔软地猫叫声传来,一只瘦弱的小猫站在屋檐上看着他。
他忽的一笑,摩挲刀柄的拇指松了下来,他朝着屋檐上的小猫勾了勾手指。
乌黑油亮的小猫又朝着他叫了一声,前爪刚探出去却又退了回去,它忽然扭头跳进了黑暗中。
他眉头微皱转过头看去,月色朦胧,一人踏空而来,衣袂翻飞,缓缓落到他面前。
亦如第一次见面,一如既往地高不可攀、不敢亵渎。
“呵呵”,他冷笑一声右手拔出刀对准了他,“你追过来,是来忏悔还是来灭口呢?”
清池不发一语,他上前一步向着刀锋靠近了些,这把刀他帮着保管了一年有余,他曾以为再不会让他拿起,却没想到终是一切回归旧日。
“说话!”他握住刀柄的手微微僵硬,随着气息的加快,刀面上闪过寒光。
清池站定,说道:“钟离辞,你当真不肯放下?”
他一字一句仿若虚无般淡然,却又隐隐带着些逼问的意思。
手一转,刀已经回到了鞘中。
钟离辞上前半步手肘一抬抵到他脖子上。
清池微皱眉垂眸看向他的手,并未躲闪。
钟离辞邪笑着靠近说道:“归鹤君,你骗了我这么久,我以为你会先道歉呢!”
风起,月色渐渐清晰,两人的衣衫随风纠缠在一起,一黑一白缱绻缠绵,若是忽视手肘上那冰凉的寒意,清池倒也想随着他笑起来。
“对不起,”他说道,“我不该擅自隐瞒你的一切,不该骗你!”
钟离辞笑容僵硬,半响后低声说道:“既如此,那就该自觉些,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他最恨欺骗,却没想到到头来被人欺骗戏耍这么久,真是可笑。
清池微皱眉头,到底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善,还是低估了钟离辞心中的恶,难道世间当真每条路都无法回头?
“你不会,你——”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钟离辞打断了。
“我怎么样?你很了解我?”钟离辞嘲讽一笑,“你们仙门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自以为是像天神般宽恕所有恶人。”
他顿了顿露出笑意凝视着清池,说道:“还有你,大名鼎鼎的归鹤君,你不过是想证明你清池是个济世救人的正道君子罢了。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们仙门的宽恕,更不需要你的救赎,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说罢,他手一松想退后却被清池捏住了手肘。
“钟离辞,你当真执迷不悟?”他看着他,“摒弃记忆,你仍是那个满腔正义的魏将离,也仍是我灵缈峰的弟子。”
钟离辞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他讨厌这种感觉,所有人都在逼他,步步紧逼,不肯给他留下喘息的机会,这种感觉太讨厌!
他睁开眼睛,手腕一转挣脱了清池的挟制,同时他的左手成爪状探向他的面门,清池一个侧身躲避了他的攻击。
影随身动,钟离辞再次逼了过去,左手一甩袖中的寒霜就滑到手心,小臂长的银白刀身在月光下散发着杀意,乌红的刀柄在他手指间打了一个转,他反手握住刀柄划向他,清池足尖运力向后退去,但他逼得更紧,清池亦是步步退让。
“怎么?归鹤君,我不配让你使用尘生为之一站么?”钟离辞歪着头看向他,“还是说你瞧不上我这短匕?”说着,他将寒霜插回手肘间,另外一只手摸向腰间的长刀,饮宴。
清池看向他的手,淡淡地说道:“我不会和你动手的!”
“是吗?”钟离辞冷笑道,“是觉得你这般天才的人物与我这种魔教小喽啰动手跌面?”
清池皱了皱眉头,“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钟离辞单手握住刀柄,“我也不想知道!”
他拔出刀冲了过去,眼中释放出杀意。身催刀往朝着清池劈了过去,清池身形一晃运力便退到了几丈外,钟离辞稳住气息再次压了过去,他讨厌这世间的一切,包括他,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来指点他的人生,凭什么轻描淡写的让他放弃一切,这世间的对与错又是由谁来判定的?
清池皱着眉躲避,钟离辞的刀法很快,他的身法同样快,在月色中如同云烟般虚无飘荡。
两人在寂静的街道上你来我往,襟飘带舞,肆意的杀气被月光和夜风包容,平添几分缠绵不休的意境。
“我要是杀了你,你说你还是六大仙门瞻仰的那个归鹤君吗?”钟离辞恶劣一笑,他手中的饮宴极速凌厉,刀刀逼向清池的要害。
清池轻轻呼出一口气,猝然停住了脚步,钟离辞躲闪不急,他的手腕一转收住刀势,饮宴刀刃的杀气与他的脸颊擦过,须臾间便显出了一道血口。
清池侧过脸看向他问道:“怎么?”说话间脸颊上的血痕又恢复如初。
他知道他不会的,人岂会那么轻易放下,皆如他不能放下他自己的仇恨一般,又怎会那么轻易的忘记情谊。
“你!”钟离辞咬牙靠近,一手拉过他的衣襟说道:“你真是比我还卑鄙恶心!”
两人就这般靠近着,气息相交,只不过一个是气愤一个是淡然罢了。清池看着他的眼睛,他想告诉他,他只是相信他,相信他亦如十一年前那般善良罢了!
“归鹤君!”焦灼地声音传来,一群少年踏空而来,其中一人快速拈出法印袭向了钟离辞。
钟离辞捂住胸口被迫退后了好几步,靠着运力才将身子稳住。
“归鹤君,你没事吧!”几人快步赶到清池旁边查看。
“哟,来的真快啊!”钟离辞嗤笑一声,双手抱胸看向他们。
“钟离辞,你个白眼狼!果然是将魔教的奸诈阴险运用的极好!”司冬双手运力祭出九幽朝着他飞了过去。
“住手!”清池上前一步想拦却被越辰拦住。
“归鹤君,你还要放任他到何时?”越辰说道,“你与他相处这么久,应该早就知道他的骨子保留的阴险恶毒是无法改变的,今日就趁此杀了他以绝后患!”
钟离辞侧头躲过司冬的攻击,手一扬地上的饮宴朝着司冬飞过去与九幽战在一起。
“大师兄,你说这话可太薄情了吧!”钟离辞勾起唇看向他,看吧,这世间就是这般不公平,他是仙门之人时,人人榜着他,现在身份暴露个个开始对他痛下狠手,丝毫不记往日情谊。
“谁是你大师兄,休要多费口舌!”越辰冷哼一声也祭出了自己的木华,木华飞到空中与饮宴纠缠到一起。
钟离辞退后几步稳住身形,双手快速结印,一股煞气自手掌中飘散出来朝着空中的饮宴飞了过去。
“停下!”清池喝道,他在脑中快速凝了一诀,单手挥去,空中缠在一起的三把剑瞬间颤动起来。
“归鹤君!”
越辰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去,嗖的一声,木华飞回了他的剑鞘中,司冬的剑也亦是如此。
钟离辞召回饮宴插回刀鞘中,定定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讥诮。
“你——”清池上前一步刚想说话。
“后会无期,告辞!”
钟离辞后退几步跃上屋檐,转身跳入黑暗消失。
“乐卿,你带人去追,一定要将他带回来,若是反抗就直接将他直接杀了。”越辰朝着一直藏在最后的白衣少年说道。
“大师兄,算了吧。”司冬瞄了瞄清池的脸色说道,“乐卿打不过他,而且他到底还会那些邪术我们也不知道。”
“是啊!大师兄,我觉得二师兄说得对。”乐卿走上前,小声劝道。就算魏将离是魔教的钟离辞,可他也没有伤害过他们不是吗?
“你们——”越辰生气地看向他们,“你们还配是仙门弟子吗?”
乐卿忙垂下头,身后的那群少年亦是跟着垂下头。
“你们怕,那我去!”越辰扭头气愤地准备追过去却被司冬扯住了袖子。
他朝着清池的方向使了一下眼色,希望越辰能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你干嘛?你怕死就回去,还拦着我做什么?”越辰甩开他的手。
“你去也不一定能拿下他。”清池说道,“他刚才是让着你。”
越辰袖下的手微微握紧,他瞥了一眼司冬后走到清池旁颔首问道:“那归鹤君的意思是?”
“回星重与各位长老商量后再做决定。”清池扫了一眼钟离辞离去的方向后掉头朝着另一边走去。
乐卿赶紧跟了上去,身后的弟子瞄了瞄脸色铁青的越辰快速行了一礼后也跟了上去。
“大师兄,走吧。”司冬走上前去劝道。
越辰皱着眉看着清池的背影又扫了扫钟离辞离去的方向,重重地叹下一口气后才不情不愿地跟上去。
须臾间,街道再次恢复了寂静,小猫又跃上了屋檐,迎着月光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