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
鹊王玄篙居此处,鹊山群妖,以鹊王玄篙为首。
今日的鹊山很是热闹。
百鸟鸣翠,桂香馥郁。鹊山山头正举办酒宴。
南海龙王和三太子言黎来鹊山游玩,鹊王大喜,准备了歌舞,酒宴招待贵客。
鹊山虽富裕,山清水好,但因地理位置太靠西,鲜有人来。所以此次龙王拜访,鹊王很高兴,玄素也很高兴。
鹊王很高兴是因为有朋自远方来。玄素很高兴是因为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了。对那不知名的贵客,心里也颇为期待。
玄素虽名头极好,贵为鹊山长公主,每天过的却是吃不好穿不暖的生活。
原因无他,玄鸟一族以武力为尊,她贵为公主,天资实在愚钝,灵力实在低微。玄篙十八个儿女。就数她,最为无用。久而久之,她这个长公主,也变成隐形人了,在家中虽为长姐,却毫无地位可言。
言黎就是在晚宴的时候遇到玄素的。
他坐在父王身边,眼前的桌上摆满了各色糕点和美味,厅中的舞姬顾盼生姿,婀娜妩媚。父王看得是津津有味。而他的注意力却越过舞姬们曼妙的腰,看向酒宴对桌的姑娘。
那姑娘好生有趣,言黎勾起了嘴角。
一身青杏色宫衫,大袖翩翩,一双杏眼左右顾盼,神情小心翼翼的观看着旁人,见众人的注意力都没在自己身上,小手迅速的抓起桌上的杏仁糕,宫袖一掩,糕点便不见了,藏匿于宫袖之中。
动作迅速灵敏,手起手落之间,那姑娘宫袖已鼓鼓,饶是劲风吹过,也无法撼动她的衣角。
“噗呲。”言黎止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身旁传来父王威严的声音,似乎在说,你要是在别人家失了颜面,老子回去就扒了你的龙皮。
言黎连忙敛住笑,淡定道:“方才见到一只偷腥的耗子,甚是憨态可掬。”
龙王闻言,收回看歌姬的眼,瞪了他一眼,言黎心下大汗,完了,父王莫不是以为我在说他。
今晚的鹊山,风景正好,天边的圆月就像酥软可口的桂花糕。晚风携来桂花的香气,更是袭人,玄素手中拿着刚从殿内顺出来的杏仁糕,吃得正香。
此情此景,激得人诗兴大发。
“月儿当空照,花儿枝头俏。今宵时光好,何时再来到。”
“好诗,好诗啊。”
一道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在这孤寂的夜尤为突出。
玄素慌忙转身,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蓝衣少年,面目俊朗,气度翩翩。正淡笑着望着她。
说来惭愧,玄素瞬间羞红了脸,低头打量何处有地洞。自己刚刚即兴的打油诗竟被这人听了个正着。
“你是什么人?”玄素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点多余,鹊山山头大大小小千余精怪,自己哪头没见过,这人眼生,想必一定是南海来的龙族。
少年施了一礼:“在下言黎,南海龙族的三太子。今日跟随父王来鹊山拜访鹊王。多有冒犯,姑娘勿怪。”
确实冒犯,趁人不备偷听别人墙角跟,实在过分。
“哦,对了。”言黎掏了掏衣袖,拿出手中的物什,递给玄素,那包裹住的绢布摊开,瞬间芳香扑鼻,玄素眼睛一亮,这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桂花糕吗。
“方才在殿中,看你似乎很喜欢吃这个,正巧我不喜欢吃甜食,就打包了些。”
闻言,玄素拿着桂花糕的手一颤,暗道不好,看来自己偷食物的模样也被他抓了个正着。堂堂公主在大殿偷东西吃,实在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一思及此,手里的桂花糕也不香了,食不知味。
“姑娘,是哪个宫的宫人?莫非平日被主子克扣了?”
这人竟以为我是个宫女?想我堂堂鹊山的长公主,竟然被人认作了宫女?不过这样也好,宫女失仪总比公主失仪来得好。
玄素仔细想想,十七个兄弟中,就老四对自己最坏,仗着自己修为高强就带着其他弟妹欺负自己这个长姐。于是使劲憋出一把眼泪,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随口胡诌道:“其实,我是四殿下府上的丫头,我们四殿下脾气不好,最喜欢打骂宫人出气,若凡事不顺了他意,他就抽我们这帮下人,看谁不顺眼了,就不让他吃饭,我们经常过着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前些日子,四殿下与长公主打架,我就替长公主说了一句好话,四殿下就怒了,罚我绝食三天,我实在饥饿难忍,这才铤而走险,在大殿偷点心吃的。”
说着说着,那眼中的雨点就噼里啪啦打下来,哭得让人动容。
这番话又勾起了当初被老四欺负的情景。实在情难自抑。
玄素哭得动容,言黎看向玄素的眼光也是充满了同情。又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玄素抹眼泪。
见玄素哭得缓了,言黎才开口道:“我们龙宫,有很多好吃的,蒸鹿尾儿、烧花鸭,枣泥酥。单笼金乳酥,曼陀样夹饼,虾仁水晶饺,而且本太子待人温和,从不体罚,食罚下人。”
玄素拿着手帕抽抽搭搭,偷眼瞧着言黎,这话似乎另有所指。
果然,言黎接道:“要不,你来我龙宫当差?”
这人竟敢在鹊山公然挖人。开出的条件诱惑力竟如此之大,倘若我不是公主,我就去了。
头一次竟觉得,这公主的身份,竟是如此碍眼。
玄素委委屈屈:“公子的好意奴心领了,只是奴从小生在这鹊山,家里父兄也在这鹊山,南海隔得实在远了些。而且四殿下性情乖张,我怕我若是贸然走了,他会报复我家人。”
总之,无法拒绝的事,让她那四弟背锅就是了。
“四殿下竟如此行事?”言黎闻言,很是气愤。“你放心,这事我会解决的。”
自己成功给四弟招黑,玄素很是满意。也懒得再想这公子想要怎么解决,对言黎这话,自然也没放在心上,却没料到,言黎却当真了。
玄素是第二日早学归来之后得知玄离被打的消息的。
鹊山的每一只妖精都要上早学,按理说,以玄素的年纪,是不用再上早学了的,无奈功课实在太差,被多留了几十年。
玄素刚回到殿中,婢女就拉着她,颇为激动。
“公主公主,出大事了。”
方才才挨了夫子几道手板子,玄素心情颇为抑郁,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四殿下被人给打了。”丫鬟激动道。
“什么?玄离被人给打了?”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打玄离。
“嗯嗯。”丫鬟点点头:“听说是那南海三太子,言黎殿下打的。”
玄素从丫鬟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
原来昨夜言黎与玄素分别后,今日一大早,就跑到玄离那儿去,说讨一个宫女。玄离虽性格乖张,但对方好歹是南海三太子,既然说要找,也忍着气将殿内的宫女全部叫出来了,只是那言黎没找到人,质问玄离是不是把人藏起来了,两人一来二去,就打了一架。”
“现在满鹊山的人都知道了。”丫鬟手舞足蹈:“南海三太子看上了鹊山的一个婢女,要将那婢女带回去。”
原来这事情经过,竟是如此,造孽啊造孽,是我造的孽啊。
“那,打的怎么样?严重吗?”玄素颇为担忧。
“非常严重。”丫鬟道:“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四殿下单方面被打。我方才路过四殿下的宫殿,那个惨叫声,方圆百里可闻。诶,四殿下在鹊山,也算是天之骄子啊,谁敢惹他,如今却被打得这么惨。”
“其实,我想问的是,南海那位太子,如何了?”
“三太子啊。”丫鬟想了想:“三太子与四殿下打架占尽了上风,只是这事闹的有些大,龙王知道之后,将三太子拿了回去,罚了五十销魂鞭,听说那板子打下来,三太子屁股都开花了,如今正在西苑躺着呢。”
玄素心下更愧疚,却没想到自己昨晚一通胡言乱语,那言黎竟真的跑去玄离殿中找她。
正是夏日,桂花开得正灿烂,一簇接着一簇。西苑正是整个鹊山桂花最多的院落。扑鼻的香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秋日的光穿过窗枢,打在窗上,尤为刺目,言黎一身常服,躺在床上,一动,背上就传来撕心裂肺的疼。只能咬咬牙站起身,扶着床栏向窗口走去。
还未走到,却见一位少女从那窗口一跃而进,好巧不巧,言黎正好走到窗口,那少女与他撞了个满怀。
深受重伤的言黎哪里受得了这一击,破窗而入的玄素也不知这言黎是哪根筋不对,非要跑来关窗户。
只听扑通一声,接着传来言黎撕心裂肺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