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很难知道的,那些人贩子极机警,先是将迷迭香下在自己身上,旁人只当是不知名的桂花香,然后再将白迭子下到糕点之中,哄骗小孩子食用,如此一来,那些小孩神志渐渐缺失,只能跟着这些人贩子走了。”
“我抓到这些人贩子之后,听到他们所犯下的恶心,也是怒不可遏,当即下令斩杀了好几个。以至于现在闻到这桂花香,便有了心理阴影。”
原以为听到这种事情的素月心情会好一点,却是没想到,听了之后脸色却是更加苍白了,连最后一丝人气都没有了。
沈行知很是担心,只是出于礼节,却并不敢上前。
谁知她的下一个反应,竟是噗呲笑出了声,似在自嘲的说道:“原来如此啊。”
原来如此。
沈行知看得分明,素月的眼角明明有泪痕划过。
她哭了。
她为何而哭。
沈行知上前一步,刚想说些什么,她却突然放下了手,含笑看着沈行知。
“行知,我真的是太累了。”
她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菩提树,补充了一句:“以前我总算想,像我这样随时会死去的人,到底谁会喜欢我呢。直到后来遇到了端木承,我如愿的嫁给他,可是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幸福,但是没关系的,只要能在他身边,我又有什么是不能忍的呢?浮世万千,不过只是转瞬即逝而已,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在他身边的。”
“可是行知。”她看向他,不知何时,竟已经泪流满面:“喜欢一个永远不喜欢你的人,实在是太累了。”
她说完便紧紧闭上眼睛,沈行知到底不好多做停留,看着她这般模样,却是放轻脚步,慢慢离开了。
这些被忽视的细枝末节一点点在回忆中逐渐清晰起来,渐渐的在沈行知的脑海中汇聚出一个摸不透的真相。所有的一切,都对上了号。
沈行知心中隐隐约约猜测到了什么,但如今端木承已经从少城主变成了城主,他就算掌握了证据,也奈何不了他。
他蛰伏了二十年,如今,机会却是要来了。
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月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他看着眼前这一排排长灯,曾何几时,他也和素月一起过这花灯节。
这一日是花灯节。
城主府内。端木瑾正坐在梳妆镜前,绿芜为她绾发,
今夜,她受到邀去参加河灯节。
小丫头知道她今天会跟沈宴一同去,很是激动。
绿芜表面上欢喜,给她梳头的时候却总是心不在焉,表情恹恹的。
“怎么了?这是、”
端木瑾好奇问道。
“还能怎么了?!”说起这事儿,绿芜就是一肚子的气。
“那虞夫人,不对,虞姨娘,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如今竟是让城主隔三差五的往她那儿跑,之前原以为她就要失宠了,结果前两天大病一场,可把城主急坏了,这不,我看啊,用不了多久,虞姨娘便能重新掌握大权。”
绿芜说的愤愤不平。
端木瑾冷笑一声。
她哪里不知道这虞夫人跟她家爹爹感情深厚坚不可摧,之前在单狐山,也不过是为了给群臣一个交代,不然犯了如此大过,换做其他人,直接被驱逐出城主府了。
到底是青梅竹马啊。比不得。
“无妨,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端木瑾淡淡说道。
城里夜市繁华,千灯万火映照碧云,高楼内外到处可见浓妆艳抹的女子,那些寻欢作乐的游客纷纷而来,络绎不绝。什么衣帽扇帐,盆景花卉,鱼鲜猪羊,糕点蜜饯,时令果品,应有尽有。仅从风味小吃来看,李仁坊卖澄沙团子,秦安坊卖十色汤团,市西坊卖泡螺滴酥,太平坊卖麝香糖等。“杭城大街,买卖昼夜不绝,夜交三四鼓,游人始稀。
端木瑾走在这护城河边上,护城河两旁是烟柳画桥,绚烂的灯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反衬出盛唐民众对于泱泱盛世的自得其乐。
她径直走进一个亭子中,夜色渐浓,她要等的人不知何时会来。
不知等了多久,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响动,
她还来不及转身,眼睛就被一只手蒙住了。
不用猜也知道,对方定是沈宴。
“沈宴?别玩了。”
她将那只手扳开,定睛一看,对方却不是沈宴。
“敖放?!”她惊喜道。
不对啊。
敖放不是应该被关在地牢之中吗?!怎么如今却在这儿?
她正疑惑,却见眼前的敖放宛若一个虚影,就要飘散一般。
她想要去抓对方的手,却只抓住了一个虚影。
“怎么回事?!”
“眼下你看到的,不过是我用七魄分出来的分身。”
面前这虚影解释道。
“端木瑾,我得到一个消息,今夜,沈行知便会以烟花作为信号,联合西越的人,一起攻下这炎阳城。”
炎阳城今夜便会易主。
端木瑾的神情微微一动:“那又如何,我与我父亲并无亲情可言,那虞夫人,我更是巴不得她死。”
言外之意是,这件事,她不想管。
要灭就灭吧。她才不在乎那些。
虚影微微一笑:“埋伏烟火的地方,就在城东脚下的三里屯里,要不要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虚影说完,接着便是微微一动,便消失在眼前。
端木瑾看着周围的护城河,这个炎阳城,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一城繁华半城烟,多少世人醉里仙。
无论是城中车水马龙的闹市,还是城外高山流水的庄园,都带着梦一样的神采,有诗人笔走龙蛇的余香,带着酒客们畅饮流连的欢笑。此,被诗人们写进了诗句里,塞在了一个酒坛里或者一个箱子里,或孤饮,或聚会,或行走。
她随意的走近了路旁的一家酒肆,喝了几壶寡淡的酒,吃了一盘让洛阳人久吃不厌的酱牛肉,默然跪在胡凳上,耳边聆听着酒肆中酒客们那带些市井流氓的调戏声,还有那些下等歌姬趺坐在席上的俗不可耐的唱腔,眼望着酒肆敞开的大门外那悠闲而来又悠闲而去的行人。
走出酒肆,醉眼朦胧的城郭,二三只呆头呆脑的麻雀忍不住在街道旁神思恍惚的古树间打盹。残云如席,卷起这城里城外的烟尘喧哗,澹澹洛水洗浣过吴带当风的笔触,那半倚妓馆门口脸上带着娇媚微笑的丰腴少女,尚未褪去酒意的娇颜上。
有看向那大桥。
粗粗一看,人头攒动,杂乱无章;细细一瞧,这些人是不同行业的人,从事着各种活动。大桥西侧有一些摊贩和许多游客。货摊上摆有刀、剪、杂货。
有卖茶水的,有看相算命的。
许多游客凭着桥侧的栏杆,或指指点点,或在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
大桥中间的人行道上,是一条熙熙攘攘的人流;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赶毛驴运货的,有推独轮车的…
他们在吆喝着,在欢呼着,在热烈的庆祝着,
他们并不知道,过了今夜,整个炎阳城就要不复存在。
端木瑾又想起在太学听学时夫人教过她的诗词。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寻了一匹烈马,牵着就走,那客栈的小二还未反应过来,看到这不知从何而处出来的姑娘,连影子都没看清,就被她拉了一匹马。那红衣姑娘就这么骑着烈马跑了。
店小二追了出去,只依稀看到那姑娘潇洒的背影。
:“诶,诶,你这小贼,为什么偷马啊!快追啊!”
店小二招呼众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却见那姑娘的声音从马背上传来:“借你的马一用,明日便会还你一匹!”
真是个奇怪的人。
店小二饶了饶脑袋,心道。
“方才那姑娘是不是朝那边去了。”
店小二正在纳闷,却见身后又一人急急的追了上来。
“诶。”
这人他却是认识的。
面前站着的,不正是沈将军的长子沈宴吗?
店小二大喜,还寻思着要如何同这公子拉拢关系,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下意识的道了一声是,一抬头,却见沈宴已经急急的朝着那姑娘消失的方向追上去了。
马在城东停下。
端木瑾翻身下马,直奔三里屯而去。
三里屯如今鲜少有人。
她知道,沈行知的人此刻就埋伏在暗处。
是夜,月洗苍穹。
暗夜之中,纪泽埋伏在此。
在他的身旁,还匍匐着左右两人,隐隐的看着周围。耳边不时传来蚊虫嗡嗡嗡的声音,不时在耳边转,他们身上已经被咬了不少小疙瘩了,眼下已经坐不住了。
“纪副使。我们何时动手啊?!妈的,我宁愿在战场上被敌军杀死,也不想在这儿被蚊子咬死。”
身旁的士兵骂骂咧咧的说道,不时的用手饶了饶自己的大腿。
实在是太难受了。
“莫急。”纪泽安抚道,看了看远处的天空。
“我们听沈将军的号令行事。”
今夜是花灯节,按照惯例,城主会在这个时候游街。
沈行知早就准备好了炸药,就等着在端木承游街之时,路过乾承街,引爆炸药,直接送端木承升天。
之后再联合城外埋伏的士兵,将城门打开,攻入炎阳城。
一切都在计算之中。
若是此番攻城成功,自己便能从副使升为将军。岂不是美哉?
正想着,却听得身旁一声惨叫声激的浑身战栗。
这一声鬼叫出自他的身旁。
他刚想转身大骂,让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安静些,结果一回头,看到的竟是自己队友的尸体。
方才还站着跟他说话的两人,此刻竟变成了两具尸体。
而此时,映着月色,同伴颈脖上的两道红色血迹更是带着一丝诡异。
谁?!
他一转身,却见剑影舞作寒光,一个欣长的身影此刻正拿着一把剑,背对着模糊的月色,反映出一道凹凸有致的剪影。浑身散发着一种凌冽之气。
纪泽默默的将手移向腰间的剑,心知不妙。但如今,自己也只有拼死一搏。
“你是谁?”
他隐隐问道。
那人从月色中走出。
轮廓越来越清晰。
纪泽看得分明。
当看清来人的脸之后,却是内心一震。
“少,少城主?!”
端木瑾怎么来了?!
纪泽心下大骇。
该死。他第一时间想到,对方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莫非是将军的计划暴露了?
有内鬼?!
眼下得先下手为强。
趁着对方还未反应过来,纪泽拔剑,直接刺向端木瑾。
端木瑾只听得身后风声有异动,脚下异常敏捷,避开身后来势,长臂一伸。便打向纪泽的胸脯。
纪泽这么生生的吃了这一拳。
不过他反应倒是极快,当即身子一矮,就地滚了开来,转为挥刀横切,直直攻向端木瑾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