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发出哭声,他打了很多拳,可是拳头都没落在薛青山身上,他眼睁睁的看着宦娘的呼吸越来越弱,当即慌了神。
敖放在一旁看得很是不忍。
:“你别挣扎了,你是鬼,你打不动他的。”
这一句话却是惊醒了沈顾生。
他反应过来。
对啊,他是鬼啊。
但是敖放不是啊。
他看向敖放,仿佛看到了希望。
敖放被他这么一盯,瞬间感觉如坐针毡。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头顶传来,他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沈顾生就这么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
他看向宦娘,对敖放说道:“救她,求求你,救她!”
敖放感觉头都大了……
“啊?我,救她?!”敖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兄弟。”他劝道:“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每个人吧,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你娘子这,这也是她的选择,她的命数啊,”
更何况,让他救,他要如何救啊?
这可真是太为难他了。
而那边,眼见着宦娘的呼吸已经缓不上来,薛青山的表情越加越狠厉。顾生更是悲从中来。
“娘子!娘子!对不起,对不起。”沈顾生跪坐在宦娘旁边,眼泪就这么哗啦啦的流出来,他一边哭,一边说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保护不了你,我甚至还怀疑你,娘子,娘子,是我没保护好你,我说过,我要护你一辈子周全的,我说过的,对不起,对不起。”
“顾生……顾生……顾生,我爱你,你别慌……我这就来,……这就来见你了。”
敖放最听不得这种苦情戏。
啧,眼下这夫妻两两人哭哭啼啼的,实在让他心烦的很。
只是眼下这情况,他若是救了,那便是犯规,按照系统的规则,便是要扣他个百年修为的。
他好不容易苦苦修炼而来的百年修为,如今要像发好人卡一般发出去。想想就心如绞痛。
且让他再绞痛绞痛,思量一番。
不急,不急,这不,人不是还没死吗?
可就在他思量的这一番中,那边薛青山已经躲过宦娘的簪子,就朝着宦娘胸口狠狠的扎了过去。
牢房中传来宦娘的一声惨叫,伴随着沈顾生的一声惊呼。
当然,还有薛青山那得逞的笑容。
:“贱人,叫你伤我,我今天就要你血债血偿!”
眼下这画面甚是血腥。
诶呀,不管了!
敖放心一横。手袖一扬,那薛青山就被他一掌带飞出去,本来就是将死之人,哪里经得住这番力道,一瞬叫便被打翻在墙角,脑袋狠狠的撞在了墙面,头上的血就这么汩汩直流。他似乎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双眼睛因为恐惧瞪得老大,微张着嘴,身体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着。
墙上有血缓缓流出,紧接着,便汇聚成了一道血流,从墙上流到地上,就这么蔓延着,蔓延着。宦娘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薛青山,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青山的眼睛瞪的老大,似乎是要蹦出来了一般,他死不瞑目,最后两个字还说道:“贱……贱人。”
说完这两个字,就这么彻底的咽气了。
“多谢。”沈顾生看着身边的敖放,说道。
当然,眼下宦娘的救命之恩,这两个字自然是还不清的。
敖放看着自己刚刚挥出的手,又将那手拍向自己的脑门,甚是懊恼。
呔,他刚刚怎么就这么一激动,就动手了呢。
眼下地府多了条无辜冤魂,得,这笔账还得算在他的头上。
他叹了口气,看向宦娘。
今日这一遭,原本死的人应该是宦娘的。
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诶,也就只能这样了。
“你跟你娘子好好叙叙旧吧。眼下这儿死了人,地府的鬼差马上就到,到时候,便回知道你逃出地府的事儿,我现在用昆仑镜将空间锁住,诶,你们两就好好道个别吧。”
他说着,手上也不含糊,逃出昆仑镜,手中念叨着法咒,紧接着,一道结界将两人牢牢的罩住。
在这结界之中,顾生的身形也渐渐露了出来,宦娘靠在墙上,看着虚空之中,慢慢凝结出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渐渐幻化成自己丈夫的样子,她惨然一笑。
:“我这是已经死了吗?还是在临死之前出现了幻觉?”
直到那虚影慢慢幻化成实体,她真真切切的听到两字。
:“娘子!”
她这才猛然一惊。
宦娘下意识的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强烈的痛楚传来,眼前之人,竟不是幻觉。
她冲着他虚弱一笑,眼中的欣喜毫不掩饰。沈顾生连忙上前,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扶起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宦娘靠在沈顾生的怀中,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是,是你,顾生。”
似乎是想起什么。
:“刚才,刚才救我的,也是你?对不对?”
沈顾生抱着宦娘,哭得泣不成声。
“是,是我。娘子,对不起,娘子。”
沈顾生将宦娘的头牢牢抱住,如今宦娘身上的血在不停的流,生命气息也是越来越微弱。
“别哭,别哭啊顾生。”
宦娘伸出手,颤抖着将沈顾生脸上的泪水抹掉。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意。
:“我,我没事,真的。”
没事个屁!
敖放在一旁一边操控着结界,一边心里吐槽。
就这幅模样,还不是靠着他那昆仑镜扭转乾坤,这才勉强吊着一口气。
若是他的结界一破,这宦娘就直接可以去地府找阎王报到了。
她的血就这样哗啦啦的流成一片,原本就布满污渍的囚衣,如今已经被血染红,仿佛如同她新嫁给他的那一天。
那一天,十里长街尽红灯,唢呐声音从街角吹到了街尾。
枝头的喜鹊不停的叫着,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家丁侍卫,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婚礼。
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
有不知情的路人拉着旁人问道,这是谁家娶亲,怎的排场比那城主还大?
有好事者回道:“诶呀,公子,你还不知道啊,这娶亲的人家,便是这城中有名的大户沈家,娶的,是凝香阁中的一位青楼女子。”
“青楼女子?”
连那路人都惊了。
:“这排场?是娶妻还是娶妾啊?”
“自然是娶妻啊,不然怎么可能如此排场?”
那好事之人摸着下巴啧啧摇头叹气。
:“这沈家的公子怕是疯了,花如此重金,去娶一个青楼女子,还是个妻!当真是纨绔。”
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正正好的落入花轿中宦娘的耳中。
她原本心中欢喜,透过花轿中的纱窗悄悄往窗外看去,看那路人。
这番话好巧不巧的就落入宦娘耳中。
原本心中期盼的心情也被一头凉水浇了下去。
她苦笑。
是啊。何至于此。
她一介青楼女子,如何配得上沈家大户?
手渐渐的放下,那帘子也缓缓关上,密不透风。
她假装听不到,看不见窗外的那些人,那些事儿。
她的心情多多少少有些影响。
以至于洞房花烛的时候,她的表情也非常勉强。
朱颜巧,凤袍霞帔鸳鸯袄。头戴凤冠,脸遮红方巾,上身内穿红娟衫。依稀之中,却见房门被推开,喝完交杯酒,沈顾生屏退众人,接下来就是揭盖头。
婆子在一旁说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盖头应声而落,宦娘一抬头,便见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艳之色。
只是她的表情却并不开心。
沈顾生到底是商人,自然是异常敏感,当即一招手,让身旁的婆子下去。
待到周围都没有人了,沈顾生才缓缓坐在宦娘身旁,他轻叹一口气。
“我知道,你喜欢的人并不是我,你喜欢的,是薛青山吧?喜欢诗,也是因为喜欢他,从而爱屋及乌?没关系,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也可以等。好在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他说着,便起身,似乎是打算离去。
宦娘一听他这话,便当即知道他定是误会了什么。当即慌了声,想要抬头叫住他,却见他从里屋中抱出了一床锦被。
他这幅模样,竟是要打地铺?
新婚之夜打地铺?!
宦娘被他吓得有些呆呆的,心里是又气又好笑。
“你这是何意?”
她的语气中隐隐含着怒气。
沈顾生却是误解了她这怒气,当即将被子放在地上,动作更是加快了,一边铺一边义正言辞的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乘人之危的!你既然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等到你回心转意,愿意的那一天!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新婚之夜,若是新郎官去书房中睡觉,被别人知道了定是会说你闲话的,所以我这才迫不得已打地铺,不过你放心睡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这榆木脑袋说完,便当真抱着枕头就这么直愣愣的睡去了。气得宦娘坐在床上干瞪眼。
她气结,我哪里说过不愿意?!你又觉得你了解我了?还让我说出口,这种事情,女人怎么说出口?!
她羞得直咬嘴唇,看着地上裹得厚厚的那一坨,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行,你要是喜欢睡地上,那你就睡去吧!
当即自己也抱着枕头,就这么倒在床上。
夜深无眠,昏黄的烛光将床上的影子拉长,宦娘背对着顾生,看着墙壁,暗骂一声呆子。
这呆子打呼噜的声音传来,宦娘根本睡不着。
这家伙,竟如此老实,这哪里是商人?!分明就是个憨憨!
“还沈家的大少爷,你就是个傻子……”
有眼泪从宦娘眼眶中流出,她憋到自己死,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对顾生说出的话,如今却是有了机会。
她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这是她的夫。
“顾,顾生……”
她啜泣着,继续说道。
:“我,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从来没有说过,我不喜欢你……”
血还在不停的流。沈顾生看着宦娘胸口的血,双手都在颤抖。
“别说了,娘子,别说了……”
“我,我是看不起我自己……我一直觉得,是我配不上你……”宦娘还是要继续说,有眼泪从她的眼角划过,落到沈顾生的臂膀上。
“我知道,我都知道。别说了。别说了……”
宦娘微微一笑,笑容凄凉。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宦娘一字一句的说道,念的是桃夭。
“对不起,顾生,是我,害苦了你。你不该娶我。”
宦娘留下这么一句话,她便一点一点的合上眼,紧接着,原本被沈顾生握住的手重重的垂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