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一震重地看着螭苏，眼睛里似乎隐藏着许多说不清的情绪。
听他这么说，螭苏愣了片刻神，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所有原本质问的话都被咽回了肚子里。
“螭苏，这四海八荒的许多事，你还不懂。”陌一顿了顿，又继续开口，“以命殉珠，是碧潮狐一族答应的，我们没逼他们，这是大义。”
螭苏只觉脑子“轰”的一下炸了，不可思议地开口：“什么？”
“上古魔神后卿涂毒四海八荒，诸神联手将其封印，北帝以魂灭为代价化为封印结界，自此后才有了六界。”陌一的声音很缓，较平日话多了许多。
这些上古旧史，螭苏是知道一些的，却不明白陌一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这个，只听陌一继续说下去。
“上古多少人的牺性，才换来这千万年的太平，如今元珠现世，若我们不当机立断，又将上演万年前的血雨腥风。”
陌一很少对螭苏这样疾言厉色的说话，让螭苏一时哑然。
也许，陌一说的不错，为了阻止更大的灾难的发生，有些人的舍生是不可必免的。
碧潮族本就是灵狐一族中受碧潮珠灵力影响而产生的种族，应而族人生来才会一双碧瞳。
碧潮珠会在每一代族人中寻找宿主，这个人也就是狐族圣女，圣女以魂魄血肉滋养碧潮珠，最后身死魂消。
碧潮狐一族本就是因碧潮珠而生的种族，这本来就是既定的命数。
螭苏失神地抬手覆在眼睛上，突然感到前所未有地地无力感。
所有人都放弃了，连他们自己都认了这命数，他还在这纠结个什么劲？
他这是在和谁较劲啊？
“师兄，是我做错了么？”
久久地沉默，陌一没有回应他。
“这么多年，我修习灵力，就是想靠自己的力量，护住那些想活下去…无辜的人，呵……无辜？我原以为，我能救下他们的。可，为什么有那么多身不由已？”
他低着头，显露地是从来没见过的脆弱。
似乎连身体都在微微地发着抖。
这就是入世？
这就是真正的四海八荒么？
有了强大的力量，却还是身不由己。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正午的时候，螭苏听到了外面传来的一阵阵的天雷响动，震耳欲聋，久久不息。
他把自己环抱成一团，死命地捂住耳朵，似乎这样就可以逃避掉这一切。
外面那么多生灵的灰飞烟灭，就可以当作不知道，没看见，不存在……
是他食言了，他答应过要救他们的，可是却没有做到。。
天雷劈了很久，其实也可能没有那么久，只是螭苏觉得，那样待着的每一秒都是漫长的。
凤鸣带着碧落一直躲在碧水云天里面，那天雷劈下来的时候，碧落挣扎着要出去，那是她的家，那是她的族人啊？
整座碧水云天都被天族围得严实，他们现在要出去只会是自投罗网。
他们伏在角落里，天雷劈下来，族人魂魄散尽的惨状就呈现在他们面前，凤鸣只得捂住碧落的眼睛，紧紧把她抱住，不住轻声重复，“不要听，不要看……”
广场之上，除了天雷之外，惨叫声不绝于耳，在场的很多人，都有些不忍。
随着雷声，半空慢慢浮现出碧色回旋的灵气，一丝一缕地从地上地残骨中升起，而后慢慢汇聚。
碧潮珠！！！
而后，那道绿光猛地向一个点打去，恰好是两人藏身的地方。
这一下，两人算是彻底暴露了。
所有人都齐齐朝这边围过来，凤鸣当下也不再躲藏，提起碧落拔腿就跑，这追得近的天兵便被他运起灵力扫开，所幸陌一并不上来拦，他们倒还轻松些，只是，却也并未好上多少，眼见落于下风，却见一道红影帮他们拦下了攻击，沉寂扫开一道火光。
螭苏不太敢去看陌一，回头看了凤鸣一眼，转移视线，“就知道没我，你们出不去。”
他这话故作云淡风轻，落在别人眼里倒真是洒脱，可陌一其实是看得出来的，他早知他性子，怎可能当真做到袖手旁观。
天兵停下来，面对这出来搅局的人，想去征求一下陌一的意见，却见那清冷自持的少帝大人只是抿着唇不说话，似乎并没有阻拦的意图。
沉寂化为云载，被螭苏紧紧握住，扫开袭上来的战神，他的神力在在场人之中已算佼佼者，再加上有沉寂这样一件灵性的法器，倒也不吃亏。
擒贼先擒王，螭苏朝陌一看了一眼，但看到陌一看他那寒凉的目光，他实在没这个胆。
再说，他师兄可是战神啊，他要打他的主意，估计就是他自己被擒了。
这样一思量，便将目光移向了不远处的时霜，沉寂出手，化为匕首，被他反压在时霜脖颈上。
“都住手——”
眼见时霜被挟持，天兵们一下子不敢动了，面面相觑，纷纷去看陌一的态度。
“螭苏仙上，你这是在违反天规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语气还算恭敬，碍于他的身份摆在那，众神都没有想和他撕破脸的冲动。
“不好意思啊，三殿下，借你一用。”螭苏低声道。
时霜嘴角微勾，竟也不怕，反而云淡风轻地开口：“螭苏仙上如此做，可想过如何收场？”
“你置天族于何地？又把少帝置于何地？”时霜道。
螭苏下意识地朝陌一看过去，这不看过去还好，一看过去，才发现陌一脸色难看得不像话，眉间隐急含着怒意隐忍不发。
螭苏这一下子有点心虚，连忙把目光移开，反而对时霜道：“三殿下想多了，我这个人呢，做事就是从来不会去想后果。”
“都让开——”他提高音量，刀又压低了几分，而后见陌一似乎点了点头，那群档挡路的天兵才让开，他回头对两人道：“走——”
凤鸣扶着碧落，这才向前走去，螭苏也不含糊，挟持着时霜跟了上去。
时霜在他们手上，又有陌一的命令，他们自然不敢多加阻拦，出了碧水云天，便推开时霜，一路朝着人界的方向过去。
人界有几千几万个凡世，自然更好躲些。
碧潮珠现在在碧落体内，天族、魔族、妖族都不会擅罢干休，他们现在的处境着实是不容乐观，所以藏到人界也是目前最稳妥的法子。
自从碧潮珠进入碧落体内融合后，碧落已经表现出极度的不适，这毕竟是来自于后卿的魔物，尤其是碧潮族的灭族把它唤醒了过来，碧落的身体是承受不住的。
他们三人从妖界离开后便来到了人界的扶风城，扶风城是人族修士聚集的地带，应该也有许多仙门灵药来遏制碧落身体的恶化，他们混进去也不显突兀。
碧落全身都在隐隐泛着碧光，周身灵力不停外泄。
人也已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他们只得先找了一家客栈，这是来自于元珠的反噬，饶是风鸣和螭苏试了几种法子，也不见有效。
凤鸣不似平常，脸色一直十分难看，目光甚至是有些呆滞，连唇色都有些惨白，螭苏方才没注意，现下看到，以为是他受了重伤，“你受伤了？”
没有得到回应，螭苏这才注意到，凤鸣从方才起便一直在发着抖，眼里仿佛藏着极致的忍惧，与平日判若两人。
“你到底怎么了？”他觉着不对劲。
凤鸣不断地摇着头，很多回忆一时涌上心头，声音也颤抖得厉害，“当年…当年…我母亲便是这样，这样死在我面前。”
螭苏皱眉，忽然想起了凤鸣那日确实和他说过他母亲曾是狐族圣女。
这是历代狐族圣女的宿命，避无可避。
这必然也是凤鸣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梦魇。
螭苏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下意识地按住凤吗的肩膀，低声道：“我不会让她死的。”
“你相信我，我会救他的。”
说着，螭苏跨步来到碧落床边，碧落的灵力外泄已经很历害了。
既然用普通的术法不行，那若是直接借助元珠的力量呢？
他现在体内还有两颗元珠，而七颗元珠本就是来自于同一个本源，这或许有效。
这样想着，螭苏便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也就去试试。他虽然知道自己体内有两颗元珠，却一直没动用过，着实不知如何发挥功用。
他环腿打座，运起周身灵力，缓缓朝着丹元汇聚，身体却顿觉难受得十分厉害，伤佛周身筋脉都被堵塞，灵力竟运行不通
怎么回事？
从来没有遇到过，是出什么事？
是谁对他做了什么？
禁咒！！
有人用禁咒锁住了他体内的元珠，让他触碰不得。
却见碧落难受得越来越厉害，也就不再多想，猛地聚力，强行突破那禁咒，就在那一瞬间，风鸣却看到螭苏额头若有若无的浮现着一个焰状卷云纹，火红如血。
鲜血顺着螭苏的嘴角滴下，他也只当不知，固执地继续摧动体内的元珠，忽然间，螭苏脸上忽红忽白，周身也时而烈火焚烧，时而冰寒彻骨。
火性的螭珠，寒性的雪魄珠，同时在他体内翻滚，他一时难受得十分厉害。
指尖汇力，朝着碧落注入灵力，不知过了多久，碧落周身的碧光才渐渐退去，也安稳下来。
猛地收术，螭苏一时体力不支，显些摔倒，幸而扶住床沿，凤鸣上前，见碧落已暂时无恙，便将目光移向螭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