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带着换好官服的洛寻去了捕快的班房里,一路上给她讲了些要去的林府的情况。
可还没进屋,那骂骂咧咧的人声就窜入了她的耳朵。
“顾隐,你过来。”林伯一声叫喊,班房人群里一个高瘦的男子就走了过来,穿着立整的官服,剑眉英目,颇有些大侠的风范。
这让洛寻一下子想到了武侠剧里锄强扶弱的大侠,生的这般的好看,一下子让她有了些好感。
她当卧底五年,虚情假意是不少,但到底没谈过恋爱,一下子这花痴的本色还是显现了出来。
美男子嘛,谁人不爱。
她炙热的眼神让林伯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把她的魂给勾了回来。
“顾隐,这是举荐而来的捕快洛寻姑娘,她就跟着你负责这青州狐妖一案。”
顾隐闻言眼睛微眯,略带些鄙夷和看轻,他冷笑一声,讽刺意味渐浓,开口道,“这破案不是过家家,女子只会给我添麻烦。”
如此一言,让一旁站着的洛寻一下子有了火气。
原先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满身溢出的生人莫近。
还以为你丫长得好看是个明事理的。
结果是个钢铁直男。
向来洛寻有些脾气,如今却是顶到了极致,她历来最看不惯的就是轻视女子的。
洛寻微抬了下巴,抬眼睨着他,高傲而自信。
既你看轻女子,那就别怪她嘴不留情。
“这位兄台,你叫顾隐是吧。你说女子只会添麻烦。那我且问你,你身上衣是女子所织,你脚底鞋是女子所纳,你命是女子所给,你活是女子所养,你香火是女子所续,没有女子,这世上又可曾有你。难不成你是那南山上的精怪所化,没母生,没母教,没母养。难怪如此的阴阳怪气!”
她步步紧逼,直直将顾隐堵到了角落里。
顾隐步步后退,背脊抵在了墙上,连带着身形都踉跄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洛寻,满是不可思议。
“……”顾隐一下次没了声音,连带着班房里的其他人都失了语。
这样的自信肆意,是顾隐第一次在女子身上看到。
就好像是一阵阳光,展现着她的光亮。
闺阁女儿多愁丝,可她不一样。
她不是笼中的金丝雀,而是山里灵巧的野猫。
待回过神来,顾隐向洛寻作揖,一改容色,没有了丝毫的鄙夷,“洛寻姑娘,我向你道歉,是我言语有失。”
等到了顾隐的道歉,她洛寻也不是个难为人的,微微笑了笑,拍了拍顾隐的肩膀,算是原谅。
知错能改就还有救,也还是个乖孩子。
既是未来的搭档,这台阶还是要下。
于是洛寻又换上了讨巧的可爱模样,一跃勾上了顾隐的脖颈,然后笑着说道:“既这孽债解除,以后我们就是好哥们。那我就唤你阿隐,今后一起破案,还请多多关照。”
“阿隐,走,我们破案去。”
她又拍了拍顾隐的肩膀,颇有些兄弟义气的模样,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只是她没看见,身后那人的脸上染了红晕,像是熟透的虾子。
……
青州的街道很热闹,走在路上,看着风车、彩灯、糖葫芦,听着各方传来的叫喊声,洛寻一下子有了兴趣。
从南山下来,一路上着急赶路,把这沿街的风景都给耽误了。
现今总算可以放松放松心情看看了。
她从袖中取了两枚铜板,丢给了路边卖糖葫芦的小贩,随便挑选了一串,看着晶莹剔透的糖稀和红红的山楂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阿隐,你……给我讲讲……这狐妖案呗。”
洛寻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问着,鼓着腮帮子,活脱脱的像只囤货的小仓鼠,白皙的脸上因为满足,微带着红晕,可爱极了。
顾隐看着她这模样,扭过头叹了口气,这家伙真跟一般女子不一样,这样“凶狠”的吃相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但叹气归叹气,这正事还是要办的。
顾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这案件要从一月之前说起。一月前,金河打更人被发现惨死在了金河上的拱桥上。他死状惨烈,圆睁着眼睛,脖颈之处有似犬齿噬咬而成的血洞痕迹。而在伤口中,我们发现了白色的动物毛发,在桥上也发现了动物的爪印。”
“便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传出了青州狐妖作祟这么扯的传闻?”
洛寻满足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满意地咧嘴一笑,伸了个懒腰,舒展了身子后,立马转换成了工作的模样。
深色的眸子亮了一分,满是兴味,像极了看着猎物的野猫,随时都能窜身而出。
洛寻转脸看向了顾隐,示意他说下去。
得了她的示意,顾隐又徐徐说了下去。
“此案开始的时候,这狐妖的传言还没有出现,百姓和衙门都认定是南山逃窜的野兽袭击。可就在这打更人案的三天后,金河船舫的船夫也以同样的死法死在了船上。而在那船夫的身侧,我们发现了一小节狐狸的尾巴。狐妖的流言,这才开始在青州出现。”
“死在了船上?”洛寻摸着下巴有了思索。
野兽流窜进城本就概率极小,而这跑到船上袭击船夫便更不可能了。
面对无法解释的事,也难怪这青州百姓把它作为鬼神之谈。
可她洛寻是什么人,科学的忠实信奉者,这狐妖之说也不过是扰乱视听的把戏罢了。
“那我们马上要去的林府跟这狐妖案又有何关系。”
“这狐妖案的第三个死者就是林府的嫡小姐林秀儿,她以相同的死法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闺房里,只是她与之前两人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是她是女子?还是她身份高贵?”洛寻出声试探地问道。
可顾隐摇了摇头,停下脚步,看着离他两不远的金河拱桥缓缓说道:“她在笑。前两个死者死相都很凄惨,圆睁着眼睛,满脸的惊恐。可这位林小姐不一样,她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就好像是甘愿赴死一样。这也就是为什么这青州狐妖的传言越传越广,大家都说这狐妖能魅惑人心,让人心甘情愿成为她的猎物。”
顾隐的眉头皱了,神色有了些凄然。
洛寻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就看到了架在河上的一座石拱桥,她踏步走上去,手指叩着青石的桥栏,低头看着桥下驶过的画舫,听着两侧水楼里传来的江南小调,她闭上了眼,任风拂乱她的青丝,一时之间有了些静谧美好。
可偏偏这样美的地方,却成了人的送葬场。
洛寻蹲身看着桥栏上系着的姻缘结,上面写满了女子对爱情的向往,可这代表爱情的东西却被鲜血玷污了。
果然,总有人喜欢破坏这世间的美好。
洛寻有了些感概,可同时破案的心也坚定了。
什么狐妖作祟,通通都给老娘滚开。
这世间无鬼,只有那人心才有鬼!
……
过了金河,又走了一刻,洛寻和顾隐终是来到了林府。
门口的两座威猛高大的石狮子佐着门头的精细镂刻都彰显着林府的气派。
好家伙!
不愧是青州豪绅,这么大的府邸还真是气派。
就是不知道这样一个院子得卖多少钱。
洛寻抬眼看着林府的朱门金漆满是艳羡,啧啧称奇,呆愣了好一会才跟上顾隐的脚步入了府内。
当跨步走进去的那一刻,洛寻不禁打了个冷颤,而院中香蜡的味道也让鼻子敏感的洛寻有些不好受,用袖子捂着鼻子,在林家仆役带领下这才弯弯绕绕入了内院。
一入内院,更加刺鼻的味道传来,入目的便是一场法事。
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长须男子在道案前挥舞着长剑,嘴里还在鬼念,洛寻凝神一听,没一句听的懂的。
而道案旁侧跪着三人,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孩拥着一位妇人,看她虽身穿缟素,但腕上的镯子却价格不菲,加上那没命的哭泣,想来就是这林府的夫人了。
洛寻站在远处,想看看这江湖骗子的把戏,可身旁的顾隐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抬脚就准备走上前去。
“诶,阿隐,你干嘛。”洛寻忙伸手抓住了他。
“打断法事,我们才能去询问案子啊。”顾隐拧着眉,就打算甩开洛寻拽着他的手,可她的动作特殊,他被抓住的手怎么都使不上劲。
“你别这么鲁莽,你打断人家法事,万一这林家夫人生气,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这林夫人本就不让我们查验尸体,你就这么突然的冲出去,林家可能会把我们轰出去。”
“那我们现下怎么办。”
见顾隐冷静,洛寻松了手,背着双手,笑看着前面热闹的场面。
“等!等这法事办完,我自然能让她主动让我们查验尸体。”
看她笑得的诡异,顾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都是一条船上的咸鱼,这要“闲”只有一起“闲”。索性转头看着前面正在胡乱舞剑的道士,以此来消磨时间。
这法事阵仗巨大,一会是油锅里捉小鬼,一会是灵符显字,一会又是指天招魂的,骗人的把戏一套一套的,可都是那些过时的玩意,没什么新鲜,于是洛寻管林府的下人要了碟花生米,在一旁的石凳坐下,撑着脑袋满脸的无奈。
可反观一旁的顾隐却是满脸的稀奇,眼眸迸光,时不时还嘴里念着神奇。
“洛寻,你看到没,那人把手放进有锅里了,莫不是练了什么武林绝学。”顾隐说着就开始比划,却只得到了洛寻的白眼。
也罢,反正她闲的无聊,也不怕费时间跟他讲解一番。
“阿隐,那东西都是假的,那油锅里只有表面一层是油,其下的都是醋,这醋易沸,可沸时温度却不高,所以他才敢把手伸进锅里。”
“那这灵符显字又怎么回事?”
面对他的质询,洛寻不得不摇摇头,颇有些无奈,这家伙长得颇具大侠风范,咋这单纯的像个孩子。
“那符上事先用醋写上了经文,而醋一晾干就没了痕迹,可在用火将那纸一考,这字又会显现,你若不信,自可回家试试。”
“那这招灵总不假吧,我明明听到了女子的哭声。”
“这点还算他有本事,因为那家伙会腹语。”
都是假的?
顾隐一下子有些颓靡。
打击他的好奇心让洛寻有些不好意思,但这孩子嘛,不交还怎么放心让他进入社会,更何况在古代,分分钟会没命。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鼓励,在她眼中颇有母性的光辉,可在他人眼里,可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