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程的路上,洛寻一言不语,用手托着下巴,只盯着地,好长时间没了别的动作。
顾隐怕她得了什么毛病,刚准备唤唤她,可洛寻突然抬头,一下子跑步冲到了前面去。
顾隐怕她出事,一路也飞奔跟着,总算是在金河拱桥上停了下来,他粗喘着气,只觉得这段急行快要了他半条命。
“你,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阿隐,你再给我讲讲这金河的故事。”洛寻倚着桥栏看着远处缓缓落下的太阳,金色的光辉洒在河上,波光粼粼的,衬着拱桥的倒影和两侧的水楼,就好像是一对恋人,共赏着夕阳。
……
水楼里传来了女子的悦耳的歌唱声。
歌唱到:“爱不得,难共白头,只因姓相同……”
金河,爱人河,可这对爱人到底难白头。
……
又是太阳初升,顾隐揉着眼睛走出了房间,就看见了穿戴利索的洛寻,还没等他反应,洛寻就拉着她去了林府。
看到洛寻,没人再阻碍他们的行动,都毕恭毕敬地将他们请了进去。
洛寻进了内院,直奔着林秀儿的房间就去了。
那是个普通的女子闺房,万分的整洁,床帐已经换了新,没人再能看出之前的血腥痕迹,换做别人可能没有什么感触,可淡淡的血腥味提醒着嗅觉非常的洛寻这里曾发生的事情。
“你可否给我说说这林家都有什么人?”
洛寻看向了一旁的林秀儿生前的贴身婢女,见她没反应,无奈地从袖中取了一两银子,丢给了她。
其后颇心痛地锤着自己的胸口。
有了银子,那人有了反应,笑着回了问题。
“大人,这林府的一共有五个主家,林老爷、林夫人、大少爷、表少爷和我们大小姐。老爷是青州有名的绸缎商,家产万贯,也是人人敬仰的大善人。而夫人原是老爷的养在内院的妾,是先夫人过世之后的续弦妻子,也是大少爷的生母。而这大小姐是先夫人生的,跟夫人也就没那么亲近。表少爷是夫人妹妹的儿子,因夫人妹妹难产离世,而这表少爷又先天有一只眼睛看不见,所以就从小住在林府,也算是林家的一员。”
“那你可以再给我讲讲这五人的喜好吗?”
洛寻背身问道,从找寻的妆奁里又闻到了那熟悉的药草香。
是和之前一样的香囊,面上也绣着曼陀罗的花样。
那丫头看着洛寻手里的香囊,突面露伤感地开口说道:“我家小姐手巧,这女红在林府无人能及,女大人手里的那个就是小姐绣的,那里面的药包还是奴婢去那盛济堂去买的。”
“那你可知这香囊还送给了谁?”洛寻没转身,用指腹摩挲着香囊上的曼陀罗花。
“这个婢子就不知道了,小姐多待闺房,刺绣这些小玩意也就为了打发时间,其余四位主家都收过小姐的绣品,这一下子,婢子也想不起。”
那丫鬟犯了难,只盯着洛寻,直直地站着。
“那你就继续说说林府其他人的喜好。”
洛寻在林秀儿的房间里找了一圈,却也没发现些什么其他的线索,倒是有些口干舌燥。
她转身落了座,翘着二郎腿随意靠在椅背上,等待着婢子的回答。
顾隐看了洛寻一眼,早知她不是一般女子,却也没想到她这么奔放。
摇摇头,就在她一旁的座位坐下,倒了杯茶,递给了她。
她接过杯子,却没饮下,而是盯着杯中飘荡的茶叶,仿佛有些心事。
“老爷喜好打猎,而大少爷素来以老爷为榜样,也是同样的爱好。夫人喜欢听戏曲,没什么事就要在院子里支个戏台子。至于表少爷嘛……”
那丫头顿了顿,仰头思索着,才接着道,“表少爷喜文,颇具书卷气,可性子孤僻,要说喜好的话可能就是养些猫狗之类的小动物,在小姐十六生辰时,表少爷还送了小姐一只玲珑猫,那猫真真是可爱极了!”
养猫狗?
还真是个解闷的好法子。
见那婢子再没了什么能说的,洛寻就把她打发了去。
修长的手指叩着桌子,忽一莞尔,起身在顾隐的耳畔轻声说了什么,看着顾隐离去后,这才满饮了杯中的香茶去了林府的最僻静的院子。
她咂了咂嘴巴,满是清香。
不愧是青州豪绅。
这茶就是不一样。
……
缓步走在长廊里,前面转角处两个婆子的窃窃私语引起了洛寻的注意。
她身形一闪,躲在了暗角里,竖耳聆听着可能出现的信息。
“你说这小姐还魂不会是来报仇的。”
深色衣裳的婆子惊恐地说道,眉头紧皱,满是恐惧。
“噤声,不怕被人听到,小心被发卖了去。”另一婆子紧张的张望着,见四下没人,这才缓出了口气。
“早知当初就不帮着夫人害先夫人了,现下也不会这般的担心害怕。”
“你还说,那事隐秘,可别再提了。还不快走,一会夫人该醒了。”
那两婆子闭了嘴,张望着离开了。
见那两人离开,洛寻这才从角落走了出来,她扯嘴笑笑。
果然只有在这些婆子嘴里,才能知道这座宅子内里的秘密。
看来这银钱还得花,想到这,洛寻一阵心疼。
不管在哪,还是钱来得管用。
……
疏风院外,竹影疏斜,和着鸟鸣,倒是格外幽静。
踏着青石道,洛寻在小童的引领下走了进去。
若说林府是个金财地,那这疏风院倒是个隐于其中的桃花源。
青叶微动,混着清香,别有意趣。
洛寻看着院中焚香逗猫的白衣男子,眸子深了一分,果如传闻是个颇具书卷气的男子,只是这骨子的冷傲倒让她周身一凛。
“表少爷。”洛寻向那人作揖,面带浅笑,举止甚是得体。
那人闻声,抬眸看过来,也回了一笑,抬手示意洛寻坐下,将手中的猫递给了婢子,拂袖沏茶,郎声答道:“大人还是唤我秦云吧。”
“那我便不客气了。”洛寻在他身侧坐下,拿起了案上的白瓷盏,细品一口,尤是清香,可这似曾相识的口感,让她不禁抬眸看了过去,可那人还是云淡风清,没有异样。
她从怀中拿出那在灵堂找到的香囊,放在桌案上,又小抿一口茶,这才幽幽开口道,“不知道秦云少爷可见过此物。”
秦云伸手拿起了香囊,沉默许久,才道:“看着图案想是秀儿妹妹的手艺。”
“那秦少爷可知道此物除了秀儿小姐,这府里还有谁拥有。”
洛寻放下了手中的瓷盏,复又用葇苐拈了个桂花糕送入了嘴里,可不经意地一瞥,就好像伺机而动的猫,那般机敏。
“这东西我好像在兄长那见过,我也曾向秀儿讨要,可也没能如意,毕竟林文才是秀儿的嫡亲哥哥,我一秦姓外人,到底没有内家亲。”
说到这,秦云似有些伤感与无奈,那颓然的模样倒让人有些信服。
可他衣袖挥动之间产生的药香,逃不过洛寻的鼻息,让表面笑嘻嘻的洛寻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凌光。
这人绝没有那般的干净。
因为真正的狼,通常都批着伪善的羊皮。
“哦,是吗?可我看表少爷的生活过的极好,这百年的古物拿来泡茶,想来也不会太糟糕。”
洛寻挑眉笑笑,可那秦云还是那副冷静平淡的样子,她也不指望这大尾巴狼能露出凶狠的爪牙。
她起身拜别,可临门突停住,看着院里戏耍的白犬,道:“表少爷这犬养的可真好,像只狐狸,灵动可爱。就是不知道少爷可曾真的养过狐狸,那小家伙狡诈,容易惹得一身腥骚,少爷还是别养的好。”
她睨着眸子看着他,就好像秦云怀里的猫。她点头道别,就转身离去。
清风拂过,庭院里支的纱帐被吹起,那帐中站着的人分明像只贪婪的狐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