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的角落的席位里,娆妖正凝眸注视着亭亭立于殿中的女子,她微微直起了身子,那如描似削的身姿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单薄无依了,鬓间的珠钗做衬,显出了些怯雨羞云的情意,而那双眼睛原似星子,却在这一刻蒙上了薄雾,脂粉难抵苍白,衬得她那张媚态自成的脸上略显了些病态,可却是这副愁容被人深深印入了眼里。
君成远远望去,将这病美人记入了心里,那种凉薄,让他这个平素大大咧咧的人心头都生了阴郁,那种疼惜揉碎藏入心底,他忽有了一种想将那女子拥入怀中的冲动。
君成的这一生从不能为自己做些什么决定,他是母后夺权的一颗棋子,在这博弈里活得实在是太累了,他羡慕自己七皇兄的肆意自由,更嫉妒他更够去一看这大好的山河美景。
有时候,华丽的金笼子比阴湿的牢狱还要可怕,因为它会泯灭了人的本心。
君成想到这,薄唇牵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在那爽朗的笑声里,分明有着一股苍凉意,满脸的笑意里,能没有办法驱散掉他此刻的苍白无力。他捏起酒杯朝着自己的皇兄们一敬,然后仰头饮下,感受着那酒入愁肠的苦涩辛辣。
一旁的君扬扫看着这殿里发生的种种事,他狡黠一笑,那朱唇轻扬,有了邪魅的意趣。
“有趣,实在是有趣。”他小声喃喃着,嗓音低哑,带着说不出的魅惑,他的眼波流转,兜兜绕绕还是落在了洛寻的身上,瞧着那牡丹花侧的颀长身影,他的眉缓缓蹙起了。
应是红衣最衬她。
温岚居高临下地睨着洛寻,半晌后,她微微转过了脸,看向了身侧的君易。
那英挺的眉斜飞着,黑眸里似乎凝了伤情,两瓣薄唇轻抿,他的思绪好像飘离了,再没了往日那般的冷傲孤清,这也是帝王的难见的一份柔情,不似刚才对她时的那种温柔,这种淬了感伤不舍的柔情,只会为了那个人浮现在他的脸上。
“皇上?”温岚唤了君易一声,却没有得到答应。
她转过身子,略微的放大了声音,再次唤了一声,“皇上,可否陪着臣妾一起去观那七色牡丹花的绽放。”
君易的回忆被打断了,他收回了那远飞的思绪,又回到了平日里那副冷傲的样子,“今日是皇后的生辰,一切都依你。”
君易伸出手去,执起了温岚的手,然后缓步走了下去,他们朝着那牡丹花而去,最后在牡丹花的旁侧站定。
温岚微弯了腰,近距离地打量着那待放的花苞,看着上面挂着的晶莹的水珠,好似那牡丹花正在垂泣。温岚伸出手去,她的指尖轻触到了那牡丹的花瓣,那花似是受了感召,一瞬尽开,七色绚丽,夹带着丝丝的清香。
看着这花开一瞬的奇景,那些人不得不感叹这洛氏幻法的绝妙。
就连不看好洛寻的温岚都震惊不已,她原以为会是一场笑话,却没成想到这眼前的小妮子真有这样的本领。她余光瞥着君易的表情,她毕竟在这宫里呆了太多的日子,在察言观色上也自成了一套本领。
她知道,君易看重洛寻,甚至说他看重的是洛家那本许久未见世的幻法籍
“云岚郡主,不愧是洛家的孩子,也承了这通天的本事。”
洛寻作揖,浅笑着道,“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女之技法不过是些皮毛,尚不及母亲十分之一。”
“你这孩子还真是有心。”温岚抬手从鬓间取了一支镶了南珠的步摇,她抬手插入了洛寻的发间,这般的赏赐,可是把万灵音的那份给比了下去。
“你们两个献礼之后,怕是没人再敢殿前献礼了。”温岚笑了笑,跟着君易回了席位,稳稳坐在高位上,然后又道,“新奇的看了,也该看些美的了。”温岚扬手,那礼乐再次响起,一个穿着蓝色舞衣的女子就在众多舞姬的拥簇之下入了殿里。
洛寻定睛看去,那主舞的蓝衣女子就是之前的温蘅,她手执琵琶,赤足踩地,迎着鼓点莲步轻移,举措多娇媚,再没了之前那个咄咄逼人的凶恶模样。
这舞虽美,可显然不适合她,她的每个动作虽然流畅,但少了一寸柔。洛寻转头看向了旁侧那个空空的位置,显然这个温蘅被当作了一个衬托,小女儿的手段还真是多啊。
温蘅这一舞毕,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看着她眼中那样的落寞,顺着她的眼光寻去,就看见了那个妖媚慵懒的男子,此刻正噙着笑朝着洛寻举着杯子。
洛寻立马转回了眸子,瞧着那人的样子,肯定是三皇子无疑了,洛寻沉眸,感觉着对面那道眼神地犀利,她甚是无奈。
怎么就陷入了这些千金小姐们的情爱里。
她正发愁,那鼓点又起了。
万灵音身上穿了一件水红的舞衣走了上来,那轻纱之下掩映的是她玲珑有致的身姿,楚腰一握,皓腕纤细,她的眸子含着春水清波流盼生姿,那足尖轻点,捻指成花,裙裾随着身形的扭动绽开,那回眸的一笑,万般的风情皆在眼里。
这样的娇艳一舞,乱了殿中男子的心。
一下子,无人还记得之前那抹蓝色的倩影,无人的耳畔还在响起那琵琶的弦音。
筝乐止,万灵音也停了步子,她的明眸弯似月牙,略带着着急,她看向君辞,迫切地想要看见他脸上的欣喜,只可惜对上的是他淡若水的眸子。
君辞垂下了眼,此舞虽美,却抵不上极乐宴上的那一支。
他的心早就被占满了,哪还有别的余地。
君辞起身朝着君易行了一礼,“父皇、母后,儿臣有些醉了,就先告退了。“
说罢,君辞就转身离去了,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扯住了洛寻的腕子,就这么迈着大步地走了,留下了身后的一众惊诧的臣子。
君易的眸子深了,他看着那个离去的月白色身影,他心下有了决定。
这个羽翼已丰的儿子,也是时候成家立业了。
君易叹了一口气,今日他的愁思颇多,他做不到的事,就由他的儿子去完成吧。
说到底,还是他的私心。
君辞拉着洛寻走了出去,一路上就瞧着那些路过的宫女、内侍们脸上的不可思议。
“君辞,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洛寻问出了声。
君辞停了脚步,转身对上了洛寻那双明亮的眼睛,“我带你去见我现在的母妃。”
“现在的母妃?”
“嗯,当初母妃在无虞宫枉死,我被关进了小室里,一直以来偷偷庇护我的便是当时和我母亲交好的云嫔,现在的云妃。我在边疆拼杀多年,班师回朝时所有人的眼里都是畏惧,只有云母妃的眼中是疼惜,那天晚上她便去求了那人将我收在她的膝下,她对我很好,恩同再造,所以我想在将你娶进门之前让她见见你。”
“可这皇后生辰宴云妃为什么不出席呢。”
“云母妃不喜欢那些热闹,那人也体谅她多年的陪伴,所以也不强求她,宴席不过是走个过场,来不来都随云母妃的心情罢了。”
洛寻点头,可有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嘟着嘴,大声道,“谁答应了要嫁你啊。”
口是心非,就是洛寻现在这般的样子。
君辞笑了笑,伸手帮她理了理鬓间的头发,“好,好,好。你没答应,不过是哪个人那天晚上想要轻薄我来着,还上了手,那般的如狼似虎,我到现在还记得清,这般行径总是要负责的吧。”
君辞尾音微扬,声线温软,惹得洛寻得脸上泛了红晕。
“这不是犯罪未遂嘛,既然未成事实,何须负责啊。”洛寻双手支腰,说得理直气壮。
“哦,听这话的意思便是成了事实,你便要负责了对吧。”君辞弯下了腰,凑到了洛寻的耳边,那声音低低的,带着说不出的魅惑,那字从他唇齿之间吐出,让洛寻的心又过速了。
“那不如今夜丫头就把这罪给坐实了,我束手就擒,绝不反抗。我还记得那日丫头假扮流氓的样子,如饥似渴的,今夜可就不要了,我怕丫头你吃不消。“
洛寻没好气地瞪了君辞一眼,她就捏着裙子跑了,还是那熟悉的落荒而逃。
君辞抿唇一笑,快步跟了上去,他执起她的手,十指紧扣着,全然没有在意别人的递来的目光。
君辞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丫头是属于他的,别人觊觎不了。
他们一路走着,穿过了几天宫道,总算入了一个位置有些偏的宫院,洛寻迈过门槛走了进去,瞧着那院子被打理的很好的各类花草,和那架上晒着的各色草药,置身在其中,嗅着院里飘散的清香,洛寻觉得舒服极了。
似乎又回到了青州的衙门,又来在林伯的院子里,摆弄着林伯那些个他从没见过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