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羡本来以为陈若鹰和林予夏估计要完蛋了，没有想到第二天两个人回来后，基地的负责人一百八十度态度大转变，对陈若鹰客客气气的。
苏羡意识到这个陈若鹰一定有不一样的背景，四处问了一下，有人说他的父亲曾经是他们基地学校的荣誉校友，后来进了世界顶尖企业做了高管，叱咤风云。
怪不得……
只不过这小子从来不在学校里显摆这些，所以苏羡他们一直也都不清楚。
陈若鹰的身份很快就在基地的新生内部流传开来，大家一时间都过去抱大腿，凑在他身边，经常把他围个水泄不通。
苏羡想了很久，还是把陈若鹰的身份告诉了沈余青，沈余青很久没有回复，但苏羡猜他现在应该很不舒坦了。
沈余青的家境虽然不错，但也是普通的小康之家，父母是普通事业编制，和陈若鹰的家境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况且陈若鹰父亲现在的地位……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他爸手上的资源以及人脉更是学校里所有学生都求之不得的。
陆千辞在对面的床铺上坐着，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苏羡这几天肚子里的牢骚没有别人可讲，索性都讲给了陆千辞。
苏羡知道陆千辞不会乱说，他每次都是低着头静静听着，偶尔还会附和两句。
“你不去认识一下陈若鹰吗？”苏羡和陆千辞讲完陈若鹰的背景，突然问道。
“你不去吗？”陆千辞没有回答苏羡的问题，反而过来反问苏羡。
苏羡不能告诉他其实自己家里的人脉和资源就很够用了，只是含混地回答着，“没什么意思，我觉得巴结这些事情都是虚的。”
“果然。”陆千辞抬眼看了苏羡一下，“你总是这样的人，我曾经想认识他，现在算了。”
“曾经？”
“嗯。教练很早很早就和我说过陈若鹰的家境，那个时候我还挺想认识他的。”陆千辞也没有刻意回避什么，直接对苏羡实话实说了，“后来觉得挺没有意思的，我现在觉得只要能够毕业找到工作就行了。”
原来陆千辞这么一早就知道了陈若鹰的事情了……
“毕业工作？”苏羡突然对陆千辞的未来感了兴趣，“你想去哪方面的工作？公司情报吗？”
“嗯。”
“为什么？”
“因为窥探别人秘密这件事情，很有意思。”
这是陆千辞迄今为止和苏羡说过最长，也是最让他吃惊的话。
窥探别人的秘密，很有意思？
苏羡忍不住笑了起来，“那陆千辞，你知道我有什么秘密吗？”
“知道。”陆千辞点了点头，“但是我不会说。”
“为什么不说？”
“因为你也不想让我说出来。”
苏羡想了想心里不可说的那些邪恶的想法，发现陆千辞真的说中了，于是连忙说了一句“赶紧休息，明天还有格斗项目”后就倒头睡了，生怕陆千辞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都说出来。
到时候，他们两个人之间，就不仅仅是“尴尬”这两个字可以来描述的了。
尽管许多人祈祷着格斗的课程可以晚一些到来，可是它还是不可避免地来了。
可能由于陈若鹰身份的关系，负责人这次学乖了，对着林予夏和陈若鹰都是无下限放水，放得连苏羡都觉得根本不忍直视。
放了林予夏，自然而然负责人要找新的靶子，也基本上不用想的，他找的靶子就是陆千辞。
苏羡捏着一把汗，看着陆千辞被叫上前去，三下两下就被击倒在地。
他的身体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都没有一点响声。
“怎么回事？”负责人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陆千辞的水平有些不够，他这是故意的。
陆千辞没有说话，只是独自站了起来。
“再来！”负责人瞥了一眼陆千辞，吼了一声，迅速再次将他击倒，“行不行啊！”
陆千辞倒在垫子上，闭着眼睛。
“快起来，要不然你这节课不及格！”
教练吼了出来。
陆千辞挣扎了一下，还是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结果很快又一次被击倒。
他每一次倒下，苏羡觉得自己的呼吸就跟着凝滞一次。
陆千辞一连倒下了五次，最后一次倒下的时候他是面对着苏羡的，苏羡不经意抬眼，刚好看到陆千辞向他投来的眼神。
那眼神苏羡描述不来，他只知道自己从未有过这么支离破碎的感觉。
苏羡的拳头不禁紧握了起来，指甲陷进了肉里。
他有了冲上去的冲动。
他想象陈若鹰一样，冲上去，不顾一切。
可是这个想法也就是这么一秒，苏羡想，自己终究不是陈若鹰，他不是主动过来锻炼的，他也没有家里人的支持。
能熬到今天的优秀生以及班长，苏羡太知道其中的不易了。要是冲上去的话，一切即将归为零。
可是就这么站着……
苏羡的拳头在纠结中握得更紧了些，好像上次手被割破的痛感也涌了回来。
陆千辞在被负责人练了十几次之后，终于被放过了，他离开负责人身边的时候几乎站都站不稳了，整个人站在苏羡的身后喘着粗气。
苏羡身边的两个大个子不停上去关心他，他站在苏羡身后，用几近虚脱的气声回着“还好。”
苏羡没有敢回头去，他知道陆千辞正在看他。
他的心里生出一种无力的情绪，就像是拳头砸在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
苏羡知道，他接触陆千辞越久，就越觉得自己越渺小。
从前的他，包括到了学校以后的他，都从未有这么无力的感觉。
苏羡家境不错，来这里成绩不错，总觉得想要什么都能抓住；可是遇见了陆千辞以后，他觉得他什么都在无能为力。
不敢忤逆谁，也不敢声张什么。
晚上回到宿舍，陆千辞拿着一个盆在擦拭身体，因为都是男生，两个人也没有什么避嫌的，他在苏羡的对面，背对着苏羡，把上衣解开，露出苍白的身体。
身上的吻痕早就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青紫色的创痕。
“很疼吧？”苏羡忍不住问了一句。
“还好，习惯了。”
陆千辞轻飘飘地回了一句，苏羡也不知道他的“习惯了”指的是什么。
“你是不是挺后悔来这里的？”苏羡听着陆千辞的回答，勉强笑了一下，“本来以为出来就是解放了，我想到从炼狱模式直接到了地狱模式。”
“没有后悔。”陆千辞回答得意外的坚定，“再苦再难我都觉得比回去要好。”
陆千辞说的话让苏羡想起了这个个子不高的男生在学校——教练那里经受的一切，突然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