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至少守护了她的尊严，没有让她被所有最亲近的人背叛。”
赵柯轻轻揉着何童飞后脑勺，声音和缓，带着循循善诱，让原本就有点压抑的何童飞咬住了下嘴唇，无声滑落了两行眼泪。
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被人这么一两句话撩拨出眼泪了，似乎自从他大醉过几天几夜后，他的世界里就没有痛哭流涕这四个字，所有的眼泪都只会在妈妈忌日的时候掉一掉，还是在老妈墓前才有的稍稍放肆。
何童飞扭了扭脖子，把脑袋搁在了赵柯肩膀上，心想，就一次吧，就今天吧，稍微放纵一下吧。
他其实伪装坚强和快乐，伪装得自己都差点信了，可是被人毫不留情的揭穿后，就只剩下空洞洞的疲累。
赵柯还在低声说着，像是在哄孩子：“你想想，她最在意的到底是那个没有温暖的房子，那个背叛了她的男人，还是时时刻刻惦记着她，一直把她藏在心底深处的你？你那么在意她，在意家庭的温暖，就应该懂的。”
何童飞睁着大眼睛无神地看着楼梯扶手，不说话，不动作，只这样静静靠在赵柯肩膀上，一点一点把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
“我们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不去看那些不值得的人，否则，对在意关心你的人很不公平。”赵柯松开手臂，握住他肩膀把他拉开些许，盯住他眼睛说：“你看，还有很多人在你身边，他们在意你的感受，他们希望你开心快乐，他们愿意把肩膀和怀抱分给你，给你依靠，被你堡垒。你得学着向前看。”
“我有在向前看。”何童飞嗫嚅道：“我有在向前看，我也有很珍惜身边的人，我也以为我是开心的……可是！可是……”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何童飞很努力忍着，却到底没忍住让自己哭得很难看：“可是心里缺了的那一块怎么办？明明我那么相信他，明明我那么在乎他，在乎那个家，我从来都以为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可最后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其实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有恩爱的父母，没有温暖的家庭，没有可以相信的后盾，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谎言。我简直就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大的傻瓜，被人编织的网诓骗了十八年，最后网破了，我从一方平静的小水池掉进了漩涡，还有人打算在我挣扎的时候用棍子把我捅进漩涡里。”
何童飞仰起头，深呼吸，但还是无法平息已经翻腾而起的怒气。他赶紧转过身去，背对着赵柯，把心里的那些愤恨一点一点压回去，很快就觉得发泄了一通之后，心情畅快了不少，耳根倒是有点发烫。
他还是很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哪怕这个人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比一般人还亲近一些，但他也还是会有些难为情。
何童飞把脸上挂着的眼泪擦掉，面向赵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抱歉，这么晚了，还给你倒了一堆垃圾。我以后不会了。”
“没事。”赵柯不在意地摇头：“你以后想倒也没机会倒了。”
何童飞一脸懵逼地看过去，脑袋上挂了一串问号，配合他此刻依旧泛红的眼眶，显得十分无辜。
赵柯一个没忍住上了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笑着说：“公司那边的员工宿舍已经整理出来了，你这两天就可以搬过去了。那个小区安保措施齐全，你下班可以和同事一起走，也不用担心被人偷袭了。齐磊那边，你也不需要担心。昨天喻明江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已经掌握了齐磊的行踪，很快就会实施抓捕，你的安全问题，解决了。”
赵柯这边说得眉飞色舞，何童飞的注意力却全在自己脸颊上，感觉把他捏过的地方在发烫，又不好意思当着赵柯面揉一揉、摸一摸，心里简直是在天人交战。
明明邵天宇和他说过，赵柯有可能是把他当成以前养的猫，但何童飞此刻却怎么也没法让自己冷静下来，而且一想到自己还比不上一只猫，就莫名有几分不开心，连带着脸色也不知不觉挂了下来。
赵柯说完见他似乎不是很开心，便低声问：“怎么了？”
何童飞摇头，支支吾吾地说了声晚安就扭头逃似的跑回了房间，破天荒地关上了房门，完全没有给赵柯追根究底的机会。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反正就是不开心，突如其来的，毫无征兆和理由可循。明明把这几年堆积在心里的负能量像倒垃圾一样全部倒给了赵柯，明明一分钟前还觉得轻松了不少，就忽然不开心了起来。
何童飞忍不住“嘶”了一声，觉得自己有点奇怪，迫切需要找人来咨询一下，可是掏出手机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人说明情况，只能蔫蔫儿地坐在床边，把手机握在手里转了几圈，丢在了床头柜上。
他想，他大概是生病了。
一种连病因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病，迅速侵占了他的脑神经，让他持续的不开心。而这种不开心在第二天早上起来没有看到赵柯后愈发严重了起来，哪怕是他知道这人今天要去厦门出差，可还是有种被人遗弃了的感觉。
非常强烈。
以至于他上班的时候看起来心情都不大好，中午吃饭也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活像一个死了丈夫的小寡妇——邵天宇如是说的，雷斌还在一旁点了个赞，气得他抡起筷子就要敲人。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了？昨天不是兴高采烈的去参加漫展了吗？怎么，被人调戏了？”邵天宇叼着冰淇淋勺子，笑得格外不正经。
何童飞白了他一眼，懒洋洋道：“没有……”
“哦。”邵天宇点头，和雷斌对视一眼，两人挤眉弄眼了一阵子，还是由邵天宇发言：“那就是我哥被人调戏了。”
“你怎么知道的？”何童飞扭头看过去，震惊中带着精神不济的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