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童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再见到赵柯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休息室里没有亮灯，因为害怕被人发现，何童飞自始至终都呆在一片黑暗中，直到赵柯带着一片光亮闯了进来，又把那片光亮挡在了身后。
何童飞呆呆看着背光下的人，光线从不羁的发丝中露出，落了几点在他眼中，让他视线变得更加混沌不清，只能勉强看清楚赵柯眼中流露出来的错愕。
“我……”他愣了愣，下意识想开口解释，就看到赵柯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他只能把声音吞进了肚子里，眼睁睁看着休息室地木门在赵柯身后自动合拢，关上，把仅有的光源隔绝在了门外。
门内又恢复成一片黑暗。
不同的只是，多了一个人。
在这种情况下重新见面，别说何童飞，就连赵柯都觉得很意外，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淡定面对。
赵柯这个人特别懂得如何收敛自己的面部情绪，说得好听叫做深不可测，简单直白点就是会装。他表露在外面的暴脾气也好，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也好，大多数都是伪装出来的保护色，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于是，当他看到何童飞眼里明显的震惊和不知所措时，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就先制止了何童飞出声，任由木门关上，还悄悄反手给上了锁。
等何童飞重新适应了黑暗后，就发现赵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正低头看着自己，压迫感十足。何童飞下意识向后退了退，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差点摔倒，被赵柯拽着腰拉回来，一把揽进怀里抱住了。
瞬间，何童飞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急促，响亮，心跳快得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感觉着赵柯抱住自己的力道，双手握拳又松开，在犹豫要不要把人推开，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等到赵柯松开他去开灯，他也没有纠结出一个结果来，倒是被忽如其来的灯光闪得睁不开眼，抬起右手挡在了眼前。
下一秒，右手就被人握住了。
何童飞微微一颤，右手抖了抖，却没有抽回来，而是任由赵柯透着力道的手一点点拉过去，把眼睛从手背的遮挡下漏了出来，带着一点无所适从。
多久没有见到这张脸了，何童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想念。
在没有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似乎只是一个偶尔会想起来的名字，被人提到的时候呆滞两秒钟，然后就自作主张地把赵柯这两个字从脑海中赶出去，不让自己再留念。
可现在，这个人就活生生站在面前，他却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想念，似乎曾经不知道多少次在午夜梦回时朦胧到看不清轮廓的脸骤然清晰。
何童飞想，自己大概是真的完了。
赵柯只是握着何童飞的手，没有把人拉扯过来，没有再多的动作，双眼几乎贪婪地死死盯住这张脸，明明每天都会从手机中调出相册看上不知道多少遍，但到底还是没有真人来得让他心悦。
一年不见，五官并没有多大变化，气质上却悄然改变了。多出来的不仅仅是从容和自信，还有因为对生活有了向往而出现的蓬勃朝气，那是赵柯直到现在也没有的东西。
赵柯盯着何童飞看了将近半分钟，总算是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寂，说出来的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透着以往不曾有过的亲昵。
“瘦了。”
是真的瘦了。比他出国时瘦了挺多，虽然看起来神采俊逸，但也实实在在的瘦了，脸颊上骨骼线条变得明显起来，人也仿佛长大了几岁，带着几分利落。
何童飞抿了抿嘴唇，嘴角抿出了两颗小小的梨涡，眼底似乎有些无措和慌乱，以至于一直被握着的右手都有点不自在。他觉得自己掌心应该是出汗了，但赵柯不松手，他居然有些舍不得把手抽回来，依旧任由对方握着。
面对赵柯没头没脑的两个字，何童飞纠结了一下子才闷闷地吐出了几个字：“我……最近忙……”
他最近是真的忙，忙得都快要住公司里了，邵天宇刚才和他打哑谜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往赵柯身上想，却没有想到两分钟后这人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还带着满身的倦意。
一直空悬着的右手到底是有点酸了，何童飞尝试着抽了抽，居然轻轻就挣脱了出来，他有点发愣，盯着右手看了两秒钟，猛地抬眼看向赵柯：“你……”
赵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完。
何童飞声音一顿，突然就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只是愣愣看着赵柯那张没有表情变化的脸，嗫喏：“还好吗？”
“嗯。”赵柯应了一声，似乎明白他这句没头没脑的问句问的到底是什么。
何童飞停了停，又问：“全好了吗？”
“嗯。”
“那封邮件，是你发给我的吗？”
“是。”
何童飞再次顿住了，和一年前一样。
那次是他的生日，他问出了一个不应该问的问题，对方毫不犹豫给了他准确的答案，差点让他缴械投降。
今天也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那封邮件，或许，只是话到嘴边没有收住，赵柯就又给了他一个无法逃避的答案，让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去。
“我以为……我还以为……”他以为赵柯没有署名，就是不想让他知道那封邮件的来源，却忘了这个人从来就不会刻意掩饰，只要是被发现就一定会承认。
赵柯忽然说道：“我不会道歉的。”
何童飞带着一脸问号看过去，眼底全是惊诧和疑惑不解。
赵柯向前进一步：“那封邮件，我不会道歉的。我就是故意的。”
何童飞呆呆看着他，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什……什么？”
为什么他觉得他和赵柯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偏偏赵柯还一本正经的，看起来异常严肃认真。
赵柯说：“我就是故意想要打扰你的生活，让你不能轻易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