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儿有他在那边的联系方式，你要吗？
我不要。既然都已经断了，那就断干净一点。我过我的日子，他过他的。我又给不了他回应，何必去骚扰他。
雷斌和他闲聊了几句就坐车离开了，就好像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还不错。何童飞直到回到家才松了一口气，把自己瘫进了沙发里，神色有点颓唐。
不是因为赵柯，而是因为自己。
他把自己忙成一个陀螺，原先只是为了让自己没时间去想赵柯，可到了现在，空闲了下来，他才发现其实他就已经不会去想这个人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不管是重新捡起来的编程还是一直在学的新知识，亦或是年后就要开庭的遗产纠纷案。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酷无情的？看起来似乎对生活充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热情，其实不过是在转移和发泄自己的注意力，包括他那个突如其来的正义感。
他其实好像从前并没有那么冲动过。
在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哪怕他经常横冲直撞，但也不会是这种不计较后果的横冲直撞。
何童飞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有点头疼，又不想这样任由自己一个人陷在沙发里难受，便破天荒的打开电视去看一眼年底热热闹闹的节目。
反正每年都是那些东西翻来覆去的播，内容和套路大家都很熟悉，但还是会看得乐此不疲。
电视里，一身通红的小孩子们在咿咿呀呀的唱唱跳跳，何童飞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不喝，就这么端着去了阳台，在电视热闹的背景音下看着窗外。
多少年了，他其实一直没有和人说过，他最害怕的就是过年。
一个人孤零零的年显得冷清，去别人家一起过年又显得他愈发形单影只，哪怕朋友们会顾忌着他的情绪，他也并不想给人增添麻烦，一来二去的，他也就再不去朋友家过年了，还是一个人过。
今年，他搬了一个地方，还差改变不了一个人过年的情况。何童飞自嘲地笑了笑，知道是他自找的。他其实只是不想被人同情和怜悯而已，朋友不会，但朋友的家人会。
那种混合着热情的同情和怜悯实际上会让大家都很尴尬，不光是他，还有请他上门的朋友。
今天已经是二十七了，公司后天就要开始放假，一直放到初十才开始上班，何童飞琢磨着自己这个年要去哪里放飞一下自我，想了一圈还是算了，决定老老实实待在宿舍里吧，反正他现在也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
他只是有时候会觉得有那么一点孤单而已。
小区里有孩子在玩烟火棒，因为现在城里禁止染发烟花炮竹，孩子们可以玩的也就只剩下这种小型的仙女棒的。何童飞抿嘴弯出一抹笑，心情随之好了起来。他忽然就想到自己小时候，那时还是可以肆无忌惮地玩这些违禁品，比现在的孩子快活多了。
何童飞把水只喝了一半就不喝了，晃荡着去厨房把杯子洗了搁进橱柜里，回到大厅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看了一眼，除了霍司翰给他发的一些消息居然有一封陌生号码发来的邮件，这个邮箱地址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
他狐疑地点开邮件，发现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对不起，我很想你。
何童飞没由来的慌了神，退出邮件，调出拨号键盘，想都没想就按下了一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结果手机里依旧传出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心慌，心跳得特别快，今天刚拒绝过雷斌的好意，可他现在又立马给雷斌打了电话过去要赵柯在国外的联系方式。
结果，又是忙音。
没有人接听。
何童飞捂住心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在慌了几分钟之后，擦了一把额头上沁出来的冷汗，拨通了邵天宇的号码。这是这几个月来，他第一次主动和邵天宇联系，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天宇，赵柯是不是出事了？”
电话那头一顿，邵天宇显然是注意到了何童飞焦急的语气，当即有点懵，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嘴巴已经条件反射地开始怼人：“怎么可能！你没事少咒他，他在国外自在着呢！”
“可我刚才打他电话无人接听。”
“废话！他人在国外，国内手机当然无人接听了……”
“我打的就是他国外的手机！”何童飞急匆匆打断了邵天宇明显不屑且漫不经心的话：“我半个小时前收到一封邮件，我怀疑是他……”
邵天宇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久才轻轻问：“他说了什么？”
何童飞下意识扣了一下手机边缘，语气变得含混了起来：“……这不重要。”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那不是他平时会说的话。我担心他出事了。”
邵天宇没有继续追问，掏出另外一部手机给赵柯打电话，这边和何童飞的通话同样没有挂断：“你喜欢他？”
何童飞这次迟疑的时间有点久，但给出的回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是。”
“那你为什么……”邵天宇到底是没能把那天何童飞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的话再重复一遍。
对他来说，何童飞那番话其实是对他们这个群体的否定，虽然他很清楚对方并不是这个意思，但他就是很介意，因为他想要得到别人无条件的认同，尤其是他身边的人。
邵天宇知道自己后来对何童飞的大发雷霆不过是迁怒，他其实生气的是自己的怯懦。他没有勇气把自己的害怕宣之于口，甚至连去找母亲出柜的勇气都没有，所以他只能迁怒于何童飞，把对方骂得一文不值。
实际上，他骂得是心里那个胆小懦弱的自己。
何童飞在电话那头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和赵柯是一类人，我们都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包括家。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们并不想谈感情。”
因为，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