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远再次醒来，是在一堆乱石之中。身边的季卿正撕扯着衣服当绷带，想要盖住一条条狰狞的伤口。
听到陆行远这边的动静，季卿扭头朝他一笑道：“王爷，你醒了。”
视线逐渐变得清明，陆行远才看清，此刻的季卿浑身是伤，大大小小的伤口并不整齐，有些血液已经干涸，有些却还留着血，不过没有致命伤，想来应当是被山石剐蹭的。
“我们此刻在何处？”陆行远问道。
“山崖下。”季卿向上指了指山体，说道，“有点高，王府的人估计一下子下不来，怎么也得到明天早上了。”
陆行远点点头，算是接受了眼前的环境。
季卿将身上的伤口包扎好，接着道：“今晚我们就在山崖下找个地方将就一晚，我皮糙倒是无所谓，只是要委屈王爷了。”
季卿说着，已经走到陆行远面前，俯下身，背对着陆行远，那意思再明显不过，陆行远腿脚不便，自然是要由他背着。
看着季卿背上一道道伤口，陆行远皱眉道：“你还有力气？”
季卿笑道：“背王爷，总还是有些力气的。”
陆行远没再说什么，双手攀上季卿的肩，他知道此处并不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直到胸口贴上季卿的背，陆行远才发现，原来季卿也单薄得可怕。只是平时季卿惯着黑衣隐匿于黑暗中，没人注意罢了。
真是不敢想象，如此单薄的身体，是如何在坠崖时，护着自己不受伤害的。
手指绕上季卿有些松散的头发，陆行远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如此忠心护主，陆行泽不会有意见么？”
心脏骤地收紧，季卿心道一声：完了！
原来陆行远早就什么都知道，一直陪他在这演戏呢！
感受到季卿心跳倏地变快，陆行远轻笑道：“不必紧张，我现在这副样子，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季卿苦笑道：“原来王爷你什么都知道了。”
陆行远道：“每个暗卫入宁王府时，我自然都是要彻查底细的。今日那些刺客，明显是陆行泽派来的，倒是你，怎么没和那些人里应外合？这是个除掉我的好机会，也许错过了这次，就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经陆行远这么一提点，季卿才想到。难怪窃信那天陆行泽会问他陆行远参不参加寿宴，难怪他在马车上承诺会护陆行远周全时，陆行远会有一瞬间的犹豫。
若陆行远早就知道了季卿的身份，心有芥蒂，那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可最后，陆行远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想到这，季卿不由问道：“那马车上，王爷为何还肯与我一同坠崖，不怕我趁机害了王爷性命吗？”
陆行远沉默片刻道：“那时……我有选择吗？”
季卿：……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若说选择，当时还是有的，陆行远心知。若当时没有季卿，他也不一定会如了陆行泽的意，惨死于这次意外。
若没有季卿，陆行远也有许多办法可以离开马车。但不知为何，陆行远最终还是选择了风险最大的一种方法。
或许是被季卿的话感动，一时鬼迷心窍，或许是因为直觉告诉陆行远，季卿是不会害他的。陆行远不知道，但选择了便是选择了，没有后悔的余地。
手指上季卿的青丝已经密密绕了几匝，陆行远道：“陆行泽并非良主，你若跟了我，定不会亏待于你。”
季卿轻笑：“宁王这是在挖墙脚么？”
陆行远道：“我向来不挖墙脚，但你不同。”
一句话，让季卿心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良久，季卿才重重回了一个字：“好。”
陆行远笑了，放开了季卿的青丝，道：“好，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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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了不久，便见到一间破庙。庙里还算干净，却是鲜少有人员走动的样子。连供奉的菩萨身上都落了灰，看样子是许久没人打理了，自然也没有香火。
季卿在神台后找到了一些还没变质水和干粮，看样子，像是守林人放在这里备用的。季卿嗅了嗅，倒是能吃，只是估计味道不会太好。
生了火，总算驱散了些寒气。季卿将干粮放在火上烤了烤，递给陆行远道：“今晚委屈王爷了，等明日有人下山来找我们便会好了。”
陆行远倒不是很介意，拿起干粮送进嘴里，他本就不是娇气的人，只是惯于隐藏真实面目罢了。
看着陆行远面不改色地吃下干粮，季卿倒是有些吃惊，他本以为身为王爷，陆行远会嫌弃的，没想到陆行远却什么怨言都没有。
饭后，季卿出去找了些稻草铺上，就算是简易的休息之处，连床榻都算不上。
躺在稻草上，陆行远看着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的季卿，思索片刻，拍了拍身边的地方道：“你过来些，躺那么远，不冷么？”
季卿想了想，还真就起身走近了些。
可这一近，季卿才发现稻草铺得不多，除了陆行远身边，再没有其他可以休息的地方了。
陆行远倒是不甚在意，甚至还往旁边挪了挪，那意思挺明显。
两人都已经落魄至此，季卿也就不讲究什么了，和着衣服躺在了陆行远身边。
山中的夜十分安静，便让偶尔传来的鸟兽虫鸣就尤其明显。与虫鸣声一样明显的，还有身旁季卿的呼吸声。
季卿的呼吸声十分均匀，均匀得像是刻意控制的，吸气吐纳的量都像是精心计算好的，一分不敢多，一分不敢少。
陆行远的手指抚上季卿的伤口，不敢用力，轻轻摩挲着，他问季卿：“疼吗？”
季卿道：“禀王爷，已经不疼了。”
夜凉如水，不知为何，陆行远突然觉得“王爷”这个称呼生分得很。
又回想起今日飞驰的马车中季卿所说的话，再按捺不动心中所想，陆行远翻身而起，食指轻轻挑起季卿的下巴，挑眉道：“以后叫主上。”
在篝火的映衬下，季卿的皮肤白得像层纸，唇却红得诱人。
合适的时间和合适的人。
手指摩挲上季卿的脸颊，陆行远出奇地觉得手感不错。意念一动，季卿唇一张一合间，让陆行远恨不得吞他入腹。
静谧的夜，季卿轻轻吐出两个字：“主上。”
陆行远突然想起凉亭那晚，季卿便是如此，诱惑得他即使明知前路是深渊，依然心甘情愿地踏了进去。
那夜是酒醉了，那今夜呢？
陆行远低声道：“记住，你这里的伤是我印上去，以后不许再沾上别人的味道。”
这便就宣示主权了？季卿挑眉。
不等季卿回答，陆行远的手指又拂过季卿身上的每一道伤痕，接着道：“还有这里，这里，都是属于我的，知道了吗？”
——你的这些伤是因为我，所有的疼痛都是我给予的，所以一定不能忘了我。季卿，你记住了吗？
陆行远想着。
季卿只好搂紧了陆行远的脖子，遵从着本能道：“好，都是你的。”
【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好感度+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