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璇回头看着他脸上这清晰可见的不情愿,落寞的垂了垂眸子,露出了跟她这御姐风范截然不同的娇柔。
想她纪家大小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就偏偏看上了这么一个难啃的榆木疙瘩,作践自己一般的来一次次的碰壁。
可,能有什么办法,谁让她就喜欢这人呢……
“听说我弟最近又跟予修杠上了?”
“嗯,说是那天马路上突然遇见了。”付君晟倒是耐心,放下文件坐在一旁,看着她忙进忙出的给苏白端了热水,临了又补充了一句,“说起来纪家跟顾家也是多年没有走动过了。”
“可不是,当年两家闹翻,连带着我跟予修的婚约也解了,便宜你喽。”
付君晟脸上一囧,咳嗽了一声后岔开了话题。
“其实说到底,你们这一辈没受什么牵连,除了凌辰之外,关系也算和睦。”
“凌辰这浑小子不过就是缺个对手,闲的脑袋疼罢了,真论起感情来,两家现在属他俩最亲。”
说着,纪青璇也是想起了刚才的事情,多嘴又补了一句。
“那个女孩儿,是予修的女朋友?”
“谁?宁珂吗?”付君晟愣了一下,但想来这屋里能出现的也就宁珂了,“嗯,予修对她,跟对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不代表爱情,”纪青璇收拾好了东西,看苏白已然睡下,这才放了心,抬头对着付君晟抛了一个没正经的媚眼,“你对我也跟旁人不一样,可你终究不爱我。”
“青璇……”
“好啦,不说了,走吧,吃饭去了。”
纪青璇敛起了眸中的失落,红唇微弯,挽起了付君晟的胳膊。
而付君晟却只是下意识的抽了一下,到底没把手抽出去,任由她挽着。
两人相携刚下到一楼,就看到顾予修跟宁珂刚出了公司大门口,本想出声唤住,但奈何距离有些远,而且看两人行色匆匆,想来是有事要办,也就只能作罢了。
顾予修胳膊上有伤,出了门还得宁珂开车。
顾予修素日里跟外人话不多,对着宁珂可谓是把律师的语言特征发挥到了极致,一路上有说有笑的逗着她。
许是心里亲近了,宁珂话也多了些,就算不说话时也抿着唇微笑,听着他说话。
两个人聊着天,没有纪凌辰这种无端挑事的,一路上倒也平顺,车子稳稳的停在了一处居民楼前。
宁珂坐在车里仰头看着7楼的窗户,一时间心里有些打鼓。
说起来,财务本人已经死在了爆炸案中,她翻案的事情闹得也不小,想来不是生面孔,他的家人怎么也不会对她有好态度,若只是她便罢了,带上顾予修总归是有些内疚。
“你胳膊不方便,还是我自己上去吧。”
“不,我跟你一起去。”顾予修却显然料到了她的想法,率先打开车门下去了。
宁珂愣了一下,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走进了楼里,吓了一大跳,急忙也跟了出去,一路着急追赶倒也忘了忐忑,竟就这么站在了那户人家面前,看着顾予修干脆利索的按响了门铃。
完全不给她一丝犹豫的时间,痛快的简直让她没法后悔。
屋里的人只待了一会便把门打开了。
满面苦相的中年女人看到顾予修的时候愣了一下,等到视线挪到宁珂这里时,脸瞬间拉了下来,看着比方才更苦了些。
“你来干什么!滚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阿姨我……”
“滚!”
女人嫌恶的皱了皱眉头,咣当一声便把房门给关上了!
宁珂虽然早料到有着一幕,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心头不免有些失落。
“看样子,倒不应该是我来,应该你来的。”
顾予修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柔声道:“没关系,功夫不怕有心人,我陪你等。”
其实说到底,除了等,他们现在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心头溢起感动,宁珂无意识的攀紧了顾予修的胳膊,抿着嘴唇跟他一起等在门口,又等了近一个小时,才敢再次敲门。
这次,对方干脆连门都不开了,直接隔着门骂了一声滚!
顾予修皱了皱眉头,赶忙就着对方在门口,开口解释道:“阿姨,我知道丧亲之痛锥心刺骨,我们也不是恶意来戳您痛处,我们是真的发现了当年的案件有蹊跷才来这里找证据的,请你相信我们!”
“宁珂跟您一样,也丧失了亲人,您试想一下,如果当年之事另有隐情,那死去的亲人又谈何安息?就算是查明真相后证明宁珂父母真的是真凶,对您来说也只是甩脱了她这么一个纠缠者……”
门突然被大力拉开,一盆水兜头泼到了顾予修的脸上,发丝被水沾湿,方才还风度翩翩的男人瞬间变得狼狈不堪。
红着眼睛的中年女人愤愤的将水盆往地上一扔,颤抖着手指向他们,咬着后槽牙忍了半天才勉强找回了声音,狠狠的吼道:“我凭什么为了让你们安心来再次撕开伤口!小姑娘,做人不能这么缺大德!你父母丧尽天良,你又来纠缠,伤口上撒盐,于心何忍呐!”
“调查真相,你们倒是痛快了,不管是真是假,你们心安了!那我们呢!调查过程中那种悲痛又要再来一遍!八年了!我们孤儿寡母走出伤痛容易吗!滚!滚啊!”
话音落下,门旁边站出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恶狠狠的瞪着他们,恨声道:“滚!别再来刺激我妈!不然下次就泼开水了!”
房门在面前狠狠的被关上,铁质的防盗门被震得哗啦直响,震得宁珂浑身一抖,险些掉下泪来。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这条路,实在是太难了,这一切都是她该受的,可是顾予修又有什么道理承受这些?
深深吸了吸鼻子,走过来颤抖着手,轻轻擦掉他额头和眼前的水,咬紧了牙关死死忍住眼泪,只是红了的眼眶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对不起……”
顾予修笑了笑,拉下她的手握在了掌心,轻轻吻了一下:“没关系,人生这么长总要经历点什么事情,被人泼点水也挺新奇的。”
“可你手上还有伤,我们先回去,把绷带换一下,不然会感染的。”
这边的事情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转机,反倒是顾予修,这胳膊上的绷带已经湿透了,感染的可能性太大。
顾予修却只是摇了摇头,并不打算离开。
“回家也一样,不如守在这里还能显得诚心一点,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去路边的药店里给我买点药水和绷带,在这里直接帮我处理了,好吧?”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快去吧。”顾予修淡淡的笑笑,不由分说将她推进了电梯里,“早去早回。”
宁珂无奈,只得随着他的意思,坐着电梯下了楼,浑身都像没了知觉似的,反应有些迟钝的走在路上,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刚刚那个阿姨说的没错,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又何尝不是把人家的伤口又撕开一次?
这件事情上他们本身就是对立面,只不过把顾予修牵扯进来,实在是太过于亏欠他了。
像个没有灵魂的僵尸似的走在路上,满心都是连累了顾予修的愧疚,宁珂并没有发现,顾予修正站在楼梯间的窗户前,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眸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