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珂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这么疼过。
几乎要将她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的疼让她不停的嘶吼尖叫,想睁开眼睛,潜意识里却不愿面对这个世界,只想躲在这片黑暗中永远不冒头。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谁在自己的耳边不停的呼唤与哭泣,嘈杂的让她整个黑暗的世界都开始扭曲,叫嚣着非要她醒过来。
宁珂终于受不住的哭了。
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她感觉到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流逝了,伸手想去抓,却又抓不到。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想留,还是不想留,只觉得好像有一种很重要的感情,从心里被抽走了。
“不……”
嗓子异常干渴,连说句话都像刀子划过似的,宁珂疼的眉头一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入目便是顾予修憔悴的面容,宁珂的瞳孔狠狠一缩,吸了口气后慢慢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了。
顾予修的眸中溢满了痛苦,伸手拉住她的手,攥在掌心里用了些力道,“珂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昏迷之前的事情如同潮涌般争先恐后的回归,宁珂的眸子颤了颤,前所未有的疲惫似乎从昏迷里跟着她一起回到了现实,她觉得很累,累到了极点,哪怕是开口说一个字,都会透支力气。
她跟这个人,再也没有什么话可以交流了。
爱不爱的,再也不会痴心妄想了。
至于孩子……
呵,那样的剧痛,痛及灵魂,撕心裂肺,那是她怀的孩子!保得住保不住,她当然清楚。
本以为已经干涸了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滑下,没入枕头,宁珂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深深的闭了闭眼睛。
孩子,真的对不起,妈妈想保住你的,之前那句不想要你是气话,可是请你原谅我这个活得一塌糊涂的妈,到底还是把你丢了……
顾予修看着宁珂拒绝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眸子落寞的垂了下去,想着医生跟自己说过的那番话,紧紧的攥住了拳头。
“病人是因为极度的情绪崩溃导致的流产,醒来之后家属务必要时刻注意着病人的情绪,以免出现什么偏激性的行为,尤其是病房里不要放一些尖锐的利器,家属可以多找一些病人喜欢的话题,增加她生活的信念……”
生活的信念?
顾予修想起这几个字就忍不住的想冷笑。
他的珂儿什么时候还需要找一个生活的信念才能活了!
宁珂她就没有过生活的信念。
她对这个早已经失望了的世界没兴趣,对于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也没兴趣。
如此僵坐了不知道多久,刘若白拎着一个保温盒进来了,大眼不敢直视顾予修的眼睛,躲躲闪闪的假装对桌上的水果产生了兴趣,盯了好半天才缓缓开了口。
“顾,顾总,您已经三天没好好休息了,现在宁珂也醒了,您回去休息下吧,这,这里我来……”
顾予修抬起头来,一双墨黑的眸子几乎要将他吸进去那般,深深看了他一眼,竟然没有拒绝,反而是起身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轻声道:“多谢。”
刘若白被他拍的立马打了个寒战,“好,好的。”
没办法,不是他怂,是那天的事情闹的那么大,自己竟然还能从顾总手里捡回来一条命,这种不见血的劫后余生,他是真的肝颤。
尤其是在他亲眼看到医生遗憾的宣布宁珂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时,顾总那瞬间刷白了的脸色和承受不住般踉跄了一下的动作。
虽然他对顾总和宁珂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但想来宁珂那性子一旦闹到这地步,一定是出了大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顾总感情不忠了。
可是,看他在急救室门口的反应又实在不像……
“唉……”
刘若白重重的叹了口气,想不通只好放弃,心说自己这摊上的都是啥事啊。
顾予修出了病房,迎面便撞上了一双哭到红肿的眼睛,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婷婷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探着头想看看病房里的情况,可距离太远什么都没看清,只能落寞的收回视线,祈求般的看着顾予修。
“珂儿怎么样了?”
她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怎么也没想到严谨了这么多年的唯一一次吐露心声,珂儿竟然听到了!怎么会这样呢!
想起追上刘若白车子时,珂儿几乎是主动跳下车的那副场景,她都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医生说,宁珂的孩子是因为情绪崩溃流掉的,与跳车无关,顾予修可能不知道,可闺蜜这么多年,她心里清楚的很!
珂儿是在清偿清算过往,清算她当初被从车上扔下来后流产的过往。
如果说她让刘若白开去城外的医院时,是想拼了命的保住孩子,那么,在她被他们追上,心知跑不出去的时候,那就是在清算。
既然一切注定留不住,那么就让它们回到原点,用互不相欠的方式结束。
顾予修冷眼看了她一下,什么都没说,抬脚就想往外走。
宁珂意外知道真相是大家都始料未及的,穆婷婷虽说是直接暴露者,可追根究底,能怪她吗?
他最该怪的,是他自己。
穆婷婷急忙拽紧了他的衣袖,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顾予修!就当我求你了,你让我进去看看她吧,你也听见医生说了,要让她有生活的信念,我是她闺蜜,我是最了解她的……”
“嗤,还真有脸说自己是她闺蜜?”靠在一边墙上死守着苏莫的纪凌辰突然冷笑了一声,开口道,“是,你最了解她,捅她最深一刀的可不就是你这个闺蜜?藏得够深的啊,你这算什么,年度最佳暗探?”
苏莫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别说了,但手上却轻飘飘的,没用什么力气。
纪凌辰看了她一眼,这些天大家不眠不休的在这里等着,苏莫眼底下都起了乌青,一看到那片暗色,他就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