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尹若安看上去要比之前那种自闭的状态好得多，林杉感觉得到他也在慢慢地想要走出来，只是他也不敢再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就带着他去了即将开张的艺廊，内部的装修基本上都已经做好了，只等着把那些柜子架子摆一摆就可以等着开门了。尹若安转了转就看得出来林杉却是是一个艺术家，艺廊的装潢很简单，但是设计感很强，“是你自己设计的吧？”
“是啊，你眼力还真不错。”
尹若安微微一笑，又打量了一圈，“那你那些宝贝呢？都放在家里吗？”
“放在家里没人打理，都放在后面的仓库了，”林杉想了想，问了一句，“怎么，你想去看看？”
“可以吗？”
早都听说林杉是有名的雕塑家，只是尹若安也只有过一次近距离接触林杉的作品，而且那次到处都是人和摄像机，也没能真的好好看看，尹若安一向对艺术方面的东西很感兴趣，现在有这么个机会，当然不肯放过。
“当然可以啊，”林杉笑着牵起了他的手，“尹小少爷来当我艺廊的第一个客人，荣幸之至。”
林杉开了那间小仓库的门，打开了墙上的灯，虽然说是仓库，但其实也就是一间小阁楼，只顶上开了个天窗。
一件一件艺术品都在玻璃柜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尹若安站在房间中间，简直像是国王在检阅他的军队一样，“这么多啊”
“我从大学时期到现在所有拿的出手的作品，都在这里了。”
“真厉害啊。”尹若安想了想自己的大学生活，觉得有些自惭形愧，“我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是被我哥哥管得死死的，从来没试过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尹若安对这些作品的兴趣很大，从后往前一个个看过去，林杉几乎把每个作品背后的故事都讲给尹若安听，他讲的平淡却也生动，恰到好处地让尹若安更加了解那些雕塑作品。
“咦，这个为什么没有起名字？”
那是最早的一个作品，断崖上站着一只羊，看上去是很常见的形象，很多艺术家都会创作类似的悬崖上的羚羊来表达一些情感，或孤勇，或决绝。只是特别的地方在于那只羊是一只绵羊，绵羊性格温顺，容易饲养，和这种险绝的断崖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个”林杉眼神变了变，声音也低了许多，“这是我大学时候创作的，一直不知道起什么名字才好。”
“是吗？”尹若安对这个很有兴趣的样子，“为什么是绵羊？你想表达什么？”
“时间太久了，我自己都有点忘了”林杉含糊道，“你觉得呢？”
尹若安没注意到他的反常，只是认真地想了想，道，“一直被圈养的绵羊走上了悬崖，大概是想要逃离羊圈，寻求一种和过去不一样的生活吧，从这只羊的动作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仰着脖子，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一样。”
林杉看着尹若安久久的没有说出话来，尹若安看着那只羊的神情几乎让他有些着迷，忘了今夕是何夕，他没想过十几年前创作的无名的作品，会在十几年后被尹若安做出这样的注解来。
“你说得很对”林杉的声音都有些变了，鼻音重了些，“那你说，这只羊走了，他还会回来吗？”
尹若安这才觉得有些奇怪，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林杉，有些疑惑的样子，可林杉面上一切如常，只是依旧温柔认真地看着他，那种眼神从来都容易让尹若安动容。然而这一次，他却总觉得那眼神里有些他不知道的东西，他说不出来，但是他知道，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会。”他看着林杉的眼睛认真道，“绵羊就是绵羊，只适合被圈养，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那么危险，离开了羊群和牧羊人，绵羊是活不下去的，迟早会回来。”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林杉一句话说得尹若安有些莫名其妙的，“这个作品的故事呢？我想听。”
“不急，你给他起个名字吧。”林杉拉着他的手，“这个作品，一定要你来命名。”
“我？”尹若安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是我？”
“尹小少爷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林杉笑了笑，“永远不要问一个艺术家‘为什么’。”
尹若安没忍住笑出了声来，“没听说过，不过如果你待会儿愿意请我吃饭的话，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好啊，那就请赐教。”
尹若安把目光从林杉身上移到了绵羊身上，站在悬崖上的孤单又倔强的一只绵羊，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有些难过，“爱别离。”
佛家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
其中最苦的，一是求不得，二是爱别离。
“爱别离”林杉把这三个字放在嘴里反复咀嚼了好几遍，居然忍不住红了眼眶，“好名字，你起的好。”
尹若安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你怎么”
林杉没有让他把话问出来，在尹若安难以置信的眼神里，他吻上了尹若安的嘴唇，之前的几次亲吻，最逾矩的也只是亲他的嘴角，现在这个吻却深入而认真，像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渴望，让尹若安有些不知所措。他推了推林杉的肩膀想把人推开，张了嘴像是要说话。
小小的阁楼摆满了艺术品，阳光透过天窗撒落下来，几乎都能看见光线里跳跃着的灰尘，在老旧的阁楼上，尹若安接受了一个来自邵雪城之外的另一个人的吻。林杉闭了眼睛，尹若安最终也放弃了抵抗，反正两个人都要订婚了，以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只是接个吻而已，拒绝就太矫情了。
或许是天生默契，两个人之间的初吻都没有给对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只是林杉吻得太过用力而显得有些霸道，和他本人温文尔雅的气质不太一样。林杉松开尹若安之后尹若安撑着桌沿喘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那种感觉几乎要窒息，他这才抬起头看着林杉，“你说你没谈过恋爱，这可不像是初吻啊。”
“无师自通，对你。”林杉舔了舔嘴唇，“你还好吗？”
尹若安脸是红着的，撇过脸去没说什么，只道，“饿了，去吃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