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姑姑跪下去,用膝盖爬着,到了帝云冥的门口,不停地磕头。
“太子殿下,求太子殿下饶命。太子妃冻不得的,太子妃身子有疾,小时候跌进过雪水里,一遇冷天,骨头就会疼,整晚都睡不得……太子殿下……”
“打,打死勿论。”
帝云冥毫无感情的声音传出来。
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隐隐传进步晚晚的耳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万赖俱寂。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尽是吵嚷声,像有一万只蜜蜂嗡嗡不停。
步晚晚睁开眼睛,只见顶着一只乌青眼圈的翠姑姑正在用热毛巾给她擦脸。
“翠姑姑,你没事吧。”她轻吸一口气,挣扎坐起,骨头还是痛,像锤碎之后拼起来一样。
“阿弥陀佛,睡了两天,终于醒了!”翠姑姑看着她,摇了摇头,“舒昕,什么时候才懂事?你和夜沧澜是不可能的,你现在是太子妃……”
“这是哪儿?”步晚晚却没听她叨叨,四下看了看,只见满眼破败,窗子都歪了,风雪正在窗外呼啸。
“废园子,太子在气头上,贬你为乌衣奴。”翠姑姑把热毛巾用力捂在她的脚踝上,使劲儿给她搓,眼眶一下就红了,“好容易出了步府,成了太子妃,摆脱了你那几个姨娘和姐姐,我还巴望着从此能和你一起过上好日子,你怎么就不争气呢?”
“好啦,会好的。”步晚晚拍拍翠姑姑的手,看到她的手背上也是大片的青紫,连忙拉起她的手,愤怒地说:“打得这么厉害?这帝云冥,疯了啊?”
“你还敢责备太子?”不想翠姑姑脸一拉长,拍开了她的手,教训起她来,“舒昕,你怎么敢有违妇道,半夜爬去摄政王府?你让太子的脸往哪里搁?”
“那就能打你?打我就行了,大不了和离!”步晚晚犟了一句。
“犟吧,犟到没饭吃为止,起来,去干活。”翠姑姑瞪她一眼,起身指外面,“你冻不得,可太子偏让你为梅园扫雪!相爷也不肯来,说你丢人,让太子随意处置你,舒昕,就算和离了,你在全城人眼里也是个……”
“花痴!”步晚晚嘴角抽抽,掀开泛着霉味的被子起来。
这样甚好,她才不想面对帝云冥,那双眼睛后面不知道藏了多少坏水。
梅园里全是红梅,在大雪中,一朵一朵艳丽如红霞。步晚晚身着单薄的褐色破袄,挥着笤帚,在雪地上使劲扒拉。
“步舒昕。”
娇滴滴的声音从梅树后传来,步晚晚扭头看,只见倩雪领头,一群侍姬正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有何指教?”
步晚晚把笤帚往地上一杵,双瞳里亮光闪闪,毫不畏惧地看着众女。倒是倩雪,那日摔狠了,此时还不能自由行走,对步晚晚有些惧意。站在倩雪身边的女子,轻轻捅了一下倩雪,示意她说话。
步晚晚一瞧,心中就乐了,举着笤帚就在雪地上乱扫起来,“各位美人,此处不干净,赶紧离开,莫弄脏了大家的绣鞋,太子殿下最讨厌邋遢的人了!小心失宠哦!”
“步舒昕,你还以为自己是太子妃?你只是一个不要脸的贱货!”
见倩雪不出声,她身边的女人立刻出来发难。
“枪打出头鸟……咦,你们这么蠢,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步晚晚又挥起一笤帚,用力在雪地上一挑,那被踏得发黑的雪泥就狠狠扑向众女精心装扮脸上。
“呀……”众女娇滴滴的,被污雪打到了,纷纷躲让,你推我,我推你,你踩着我的裙子,我踩着她的鞋子,乱成一团,有好几个都跌到了地上。
步晚晚突然觉得帝云冥挺悲催的,别人不要的蠢货,全给他了……
慢着,她不是也在其中!
步晚晚为这样的分类感到愤怒,瞟了一眼聒躁的女人们,拖着笤帚就走。
“不许走!”女人们围过来,拦住了她,明显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表情。
“我杀你爹了?”步晚晚一抬手,指住其中一人,那人一怔。
步晚晚又一挪指,指另一人,“我杀你娘了?”
那人也怔住!
“我们无怨无仇,我也不是太子喜欢的那个人,你们找我麻烦干什么?太子喜欢谁,你们找谁去啊!”步晚晚这才一笑,拖着笤帚一瘸一拐地走开。
“喂,步舒昕,你不守妇道,让东宫蒙羞,让太子……”
倩雪恼了,这是把注意力全惹她身上来了?她可是收了步家二小姐的银子要整步晚晚的!
“我怎么不守妇道了?”步晚晚转过脸来看她,似笑非笑。
“你勾引摄政王。”倩雪上前一步,指着她厉声喝斥。
“看看,真有太子妃的驾势……你得不到太子的欢心,就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一定很久没有去你房里了吧?你寂寞了?空虚了?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步晚晚唇角的笑意,越勾越浓,倩雪的脸却越来越红。
“太子殿下。”突然,众女哗啦啦跪下去,冲着步晚晚身后磕头。
步晚晚僵硬地转动脖子,对上帝云冥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人背时,真是吹风都塞牙缝!这死男人别又罚她的跪!
“都下去。”帝云冥冷漠地说了一声,缓步往梅园深处的小亭中走,“倩雪和步舒昕留下伺侯。”
步晚晚放下笤帚,跟在了队伍后,才走没几步,又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摄政王,七王爷,九王爷,请这边。”
她飞快扭头,只见夜沧澜和两位王爷正走进梅林。
几人进了梅亭,里面几只大碳盆里正燃着熊熊火光,非常暖人。吊勾上悬着小铜壶,桌上的小碳炉里暖着酒,放着棋盘。
看样子要赏雪品酒,下棋吟诗。
几个大男人围在火盆边坐下,倩雪也偎着太子坐下了,只有步晚晚被勒令站在亭子外。
“太子,这副棋子不错。”七王爷坐下,拈着一颗玉棋看,笑吟吟地,又看向步晚晚,“舒昕这丫头,还是这样不听调教。”
风很凉,雪片钻进步晚晚的脖子里,冻得她猛打了几个冷战。
几人都转头看步晚晚,只有夜沧澜品茶不语。
“调教她干吗,养个吃闲话的,偶尔取乐也不错,七哥你想不想玩玩?这丫头的倒是有点趣。”帝云冥淡然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