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步晚晚侧头看他,一脸平静。猫儿一般的琥珀大眼睛里轻轻地泛过一阵涟漪,这种波纹叫做失落。她又勉强笑了笑,开玩笑说:“你怎么还不去娶妻,身为大师兄,事事落于人后,人家会笑话。”
一阵风吹来,花枝乱摇,杏花纷飞,落她一头一肩,有一片跌到她的鼻尖,洛君瑜伸手就拈,却被她侧头躲过。
“男女授受不亲。”她又淡淡一句,走了。
非烟非凡已把她的东西装上了马车,她如今有钱,岭南王大方,送于她的东西有好几箱子,衣服珠宝,瓷器玉饰,抓一把,心里的安全感就重一层。有时候,钱比男人可靠,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买来男人笑。
她让非凡去弄了辆马车过来,这趟出宫,她收获不小,身内的身外的,全装满了。
步晚晚有这么多财宝,只有肚子里这个,是帝云冥给她的。
对,还有洛君瑜送她的非凡和非烟,也是二宝。非烟细心地把小马车里垫得厚厚实实,非凡把马车的轮子包裹上厚厚的皮子,再捆上细链防滑,防震,稳当。
寒魄琴由非凡背着,小雪马也套在马车前面,非凡赶车。
步晚晚拉着非烟钻进马车,几名侍卫匆匆过来,拦到马车前,低声问:
“娘娘,王上说,娘娘不得胡闹,若敢乱跑,打断娘娘的腿。”
“来打呗,去回王上的话,本娘娘如今腿有四条,比他还多一条,随他打得尽兴。
另,本娘娘懒得跑,还想看戏呢,妖魔鬼怪都杵在眼前,我不一个个看完了,会心中不爽,那样我会老得快,就算是为了本娘娘的青春美貌,本娘娘也得混下去。
最后,京中见。”
步晚晚懒洋洋地说了几句,跟做报告一样,听得侍卫一楞一楞的,然后玉手一挥,摔下了马车窗帘子,清脆地说了声:“走了。”
小马车就在众人的视线里,平平稳稳地往府外走了。
一众人追至府门口,没胆量拦这会放火的娘娘,回去向帝云冥报告。洛君瑜正和帝云冥说话,听着侍卫们一脸尴尬地转述步晚晚那番话,哭笑不得。
总是这样,明明是平常夫妻遇上,会觉得心如尖锥一样的事,到了步晚晚这里,总能扯出几分幽默来,让人忍俊不禁,连气都生不出来。
“臭丫头。”帝云冥果然只拧拧眉,便令众侍卫追上去,好生护送,不得怠慢。
“我也去吧。”洛君瑜向他抱拳,低声说。
“罢了,反正都要出发了,妖魔鬼怪如此多,不回去也不成。”帝云冥淡淡地说了句,耳朵微侧了侧,沉声说:“让许佳仁来见孤王。”
许佳仁连忙从一边走过来,给他跪下磕头。
“国丈,鸳鸯,孤王就带走了,你要善待姨母,那些有的没的事,少干,尤其是别传进孤王耳中,那个瑶心,孤王也要带走。”
“是,王上之旨,臣谨记在心。”
许佳仁赶紧回话,瑶心这两日虽未惩罚,但是一直被关在屋里,由帝云冥的人亲自看守。况且,许佳仁也不怕少了这一个小美人,如今他是真正的国丈夫,这美人么,去了一个,还十个百个!
岭南王白送了一马车的礼,什么好处也没捞着,带着沈溪澈一起在门边站着,恭敬地送帝云冥离开。
“溪澈公子不回京?”帝云冥翻身上马,侧过脸,墨色双瞳盯住沈溪澈,这眼神,比明眼人的目光还要凌锐几分。
“回王上的话,回京。”沈溪澈抱拳行礼,不卑不亢。
“那就走吧,路上给孤王唱个曲,也能解闷。”帝云冥轻一甩马鞭,不偏不倚,正中沈溪澈的肩头,又不轻不重,能让他疼,又不会受伤。
帝云冥的厉害,都藏在他看似不羁的外壳下,盲眼,不盲心。
于归薏扶着许鸳鸯出来了,拉着她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放开,她最不愿意让许鸳鸯进宫,可是出了这样的大事,谁人还敢娶许鸳鸯。
帝云冥心疼她们母女,才用这种方式给她们母女撑腰,免得她们母女今后在郡王府被排斥得无处安身,更是给了鸳鸯一丝生的希望……
可是,那样的皇宫,波涛汹涌,步晚晚的厉害,绛芸和傅玉莹的等待,各郡献上的美人有上百,全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女子,帝云冥虽已下严令,不许府中有任何人传出这事,可是哪有能包住火的纸?
这事一旦在宫中传开,许鸳鸯又如何抬头做人?
于归薏的心都要碎了。
可她又无可奈何,看着女儿上了马车,泪眼朦胧地回头看她。
“鸳鸯啊……”她紧走了几步,又掩住了唇。
“母亲……你保重!”鸳鸯轻轻唤了一声,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决然地钻进了马车里。
前途渺茫,她终是要一个人去走了,她的成熟,只在一念之间,一夜而已。
宫廷是海,凶鱼众多,大鲨在前,凶鳄在后,进了宫,她就不是许鸳鸯了,而是鸳鸯皇后。
从此,生死由命,成事在已!
……
步晚晚的小马车已经出了城,她盘腿坐着,一张小桌摆在面前,正埋头写写划划。
非烟在一边做针线活,给她做棉鞋。
步晚晚头也不抬,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飘逸潇洒的字。从字看性格,她的字和她人一样,凌厉张扬中,又隐含了沉稳大气。
“你给非凡做一双吧,我看他脚大,走路又恨不得把地给跺烂一样,这才几天呢,又坏了一双。”
非烟摇头,轻声说:“我们自有宫制,不得愈矩,每季一双,娘娘有皇子,身受宠爱,我们做奴才的,就更应该为娘娘着着,严律守规,绝不给娘娘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宫外,我说穿就穿,你不做,去集市上买上十双八双给她换,你怎么跟个木头脑袋一样?”步晚晚批评她,跟着她,别的事不说,吃的喝的穿的玩的,绝不能受委屈。
非烟还是摇头,小声劝她:“娘娘,守规矩是养成的,一朝大意,便会有第二次不经意的大意,闯下祸时再后悔就晚了。
以前宫无后,如今鸳鸯皇后挟恨进宫,宫中不会太平,她们不敢针对娘娘,奴婢和非凡却是非注意不可的。
尤其是非凡,他不是太监,却获特旨进后宫保护娘娘,再加上他以前是军中之人,性格大大咧咧,这些规矩在路上他就得学会,否则以后有苦头吃。”
“得,我说过你,你那样守规矩,不是一样被赶出来了?”步晚晚随口说了一句。
非烟果然不说话了,垂着头,认真去做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