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云冥放下狼毫,扫了一眼众人,镇定地说:“留五万大军,由方将军统领,继续从西边攻打陆黄城以南的三座城,其余二十五万统统去大晋。着使臣出使其余四国,若谁敢插手,必先灭谁。”
“可重金买通朝中大臣,阻挠联盟之策。”怀安王捋捋长须,低声说。
天色大黑,众人商议一会,各自散去。
帝云冥看了一眼院中的傅玉莹,她还孤单单地坐在院中,背影萧索。
“王上,玉莹要如何安排?”怀安王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他。
“孤王许她可以再另嫁,怀安王可为她再择佳婿。”帝云冥平淡地说了句。
怀安王长叹一声,小声说:“王上可知,在民间休妻,女尚难再嫁得好郎婿,何况帝王之妻,谁敢娶?玉莹爱恋王上,心中之苦,臣这做父亲的也无能为力,看来,只能送她去寺中安家了。”
帝云冥转头看他一眼,沉吟一会,平静地说:“孤王可封她为公主,她自己去选,选中谁,朕为她赐婚。孤王亲自为媒,想必无人敢对她不敬。”
怀安王见他说到这个份上,也不便再多言,只能行礼退下。
傅玉莹这时才慢慢起来,远远地看着他,福了福身,跟着他父亲往外走。
帝云冥看着父女二人远去了,脸上才露出笑意,快步回去。
隔这么远,他都闻到火锅的香了,一定是那几个正在做好吃的。
从樟树下路过时,他停下脚步,仰头看了一眼沈溪澈,满眼冷笑。
浮生若在,此人便是浮生。
浮生若不在,此人便是借浮生之名,行不轨之事。
二者都该死!
“溪澈公子,感觉如何。”
他盯着沈溪澈,冷酷地问。
“还不错,可看星河灿烂。”
沈溪澈微微睁眼,轻喘着答。胸口上的鞭伤纵横着,血肉模糊。
“还有更不错的。”帝云冥笑笑,大步走向小院。
越靠近,那香味儿就越浓,似乎是牛肉火锅。
进去一看,果然如此,那三个围在院中的小树下,火锅热汽腾腾的,香得诱人,口水都要落下来了。
非烟这名字倒是取对了,她的厨艺,不同凡响,做出来的食物果然不像人间烟火,色香味俱全。
“主子回来了。”
非烟、非凡赶紧从椅上起来,退到一边行礼。
“坐吧,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帝云冥挥挥手,让二人坐下。
晚晚向来怕孤单,所以当年青烟宫中才收留那么多迷途小妖,被弃小魔。
没有同类的寂寞,才让凤凰的火焰格外热烈,帝云冥太懂她了。
晚晚冲他做了个鬼脸,亲手装了饭,放到桌上。
“好久没吃到非烟的手艺,孤王尝尝,可有退步。”
帝云冥轻撩长袍,在凳上坐下,接过非烟递来的筷子,非凡又给他倒了杯酒,几人围着他转,怎不让他享受和满足?
他品了口酒,又吃了口菜,心情大为放松。
“不错。”他夹了菜,递到晚晚的唇边,“来,晚晚多吃些。”
晚晚张嘴咬住筷子,摆了摆头。
呜呜……
一只小狗呜咽着跑进来,绕着桌子打转,眼巴巴地看着几个人。
“这不是沈溪澈的狗吗?”非凡看了一眼,皱紧了眉,低声说:“安容元被逐出城去,东西也一并丢出去了,这小狗可能是拉下的。”
“怪可怜的,来,吃肉肉。”晚晚拿了只小碗,给小狗儿装了点饭,放了几块肉,招呼小狗过来吃。
小狗呜咽几声,摇着尾巴过来,吧唧大口吃起来。
晚晚扭头看了一眼大树的方向,月光下,隐隐绰绰,看得到悬于树上的人影。
“你不放他走吗?”她小声问。
“来,吃肉肉。”帝云冥给她嘴里又塞了一块肉,低笑着说。
这人,明明是不想和她谈此事!
晚晚低眼看小狗,手心里又开始莹莹的发亮。
她悄悄转身,摊开手心去看,那蓝色的莲,浅浅的光,都在告诉她,浮生还在这里!总不会是面前这小狗吧?
小狗儿吃得欢快,尾巴一直摇个不停,一碗饭干掉了,又抬起小脑袋,可怜巴巴地瞅着它。
这小东西居然会看眼色,知道这里面,只有她会,也只有她敢给它一碗饭。
晚晚弯下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又给了它一碗饭。
“你喜欢?”帝云冥看了她一眼,沉声问。
“我还喜欢狗的主人呢。”晚晚反讥一句。
“皮痒?”他伸手要拧她,被她一掌打开。
“讨厌,大醋缸!”晚晚瞪他一眼,坐到了非凡那边。
非凡吓了一跳,赶紧起身,绕到非烟身边坐下,非烟脸一红,也赶紧起来,一挪位置,坐到了帝云冥身边,待反应过来,小声尖叫一声,人往后一仰,从长凳上跌下去,四脚朝天……
晚晚站起来笑,笑着笑着,心里又郁闷了。
看来除了蓝华,众人都到齐了!
等待千年,难道就是等着这时刻,让大家重聚,再打个头破血流?
怀安王晚上又来了,帝云冥和他去书房谈事。
晚晚拿了壶水,过去看沈溪澈。
她就站在小塘边,隔着五步的距离,仰头看了他一会儿,把手掌摊开,举高,那莲的光愈加莹莹。
“浮生啊……”她轻轻地唤了一句。
沈溪澈一直醒着,看着她走过来,看着她举高了手掌,苦笑一下,小声说:“在下沈溪澈。”
“嗯,你就是沈溪澈,你若是别人,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点点头,绕着走了两圈,折了树枝,在他的腿上打了两下。
“嗯……”他发出一声闷哼,她打得不算用力,可打得极巧妙,专打他被鞭笞过的地方。
晚晚手腕一抖,树枝猛地抽到他的大腿上,笑着问:
“你说,为什么要弄个浮生来我面前,是不是……银子赚得够多,活得不耐烦了?如若这样,我帮你花了银子,再帮你把小命给你剪掉。”
沈溪澈被她打疼了,倒吸口凉气,低低地说:“想赚大钱而已,可惜时运不济,功亏一篑。晚贵妃,我也曾救过你,不如你我扯平,放我离开。”
“我也想,可惜她不想。”
晚晚咧嘴一笑,抬起手掌给他看,掌心的莲,莹莹蓝,幽幽亮。
沈溪澈盯着她掌心的莲,手腕挣了挣,掌心撒开,又紧紧攥住。
“别告诉我,你掌心也有,我今天会剪掉你的手的。”
晚晚用树枝戳戳他的胸膛,飞身起来,落在枝头,往枝头一坐,转过头看他一会儿,树枝去摁住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强行抄开。
他的掌心,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没有她想看到的莲,也没有她想看到的浮生的往昔。
“呵……”
晚晚歪了歪头,用树枝在他的肩上敲了敲。
“好了,你的手是保住了,现在好好想想,怎么保住你的脑袋。说点什么,让我高兴,说不定就让你和你的安太子一起走了,他为了你,可在我和 云云面前跪了很久呢。”
沈溪澈又转过头来,看了她一会儿,小声说:
“如果浮生真负过你,那也应该是为了你好。”
“行了。”晚晚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把手里的树枝丢开,冷冷地说:“你少拿浮生说事,多说一次,死的机率就增加一倍。”
沈溪澈轻轻地喘了会儿,才慢慢地说:
“男人若真爱女人,真疼她,总会想让她过得好一些,再好一些。当保不住她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当然是把她送得远远的。执情之水,令人固情难忘,唯一计可令喝过执情水的人清醒过来,那便是恨。让爱人恨自己,不是一件令人爽快的事,这件事比任何事都要折磨人,他不强大,他斗不过天,也斗不过魔,他只是一个凡人,想拥有凤凰,那是痴心妄想,他害怕凤凰离开,于是请来了执情之水,他从未想过,给他执情水的人,早就想到了最后的结局……”
“依你这样说,他还是无辜的?”
晚晚气极,猛地站起来,就悬于半空,停在他的面前,一手抬起他的下巴,令他和自己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