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骤然大了,满眼的薄白,灯笼一盏一盏重新亮起,帝宫变得异常的陌生。
又是五日之后,雪甲大军攻下了西崇,七天之后,横扫大晋,半个月,又拿下两国,其余三国不敢作对,主动投降,俯首称臣,进献奇珍异宝上千车,美人上千人,一月之后,帝云冥宣布定都于原料西崇皇城,国号改为苍穹国,西崇城改名——魔城。
晚晚每天听着朝臣们议论,心中暗自忐忑,她召来水秀,给帝云冥送信,告诉他自己先在王城住段日子,等夜沧澜伤好一些再去见他。
可水秀每闪回来,羽下都空空的,没有回音。
晚晚有些心灰,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帝云冥一去不复返,理也不理她。
难道是因为她救下了夜沧澜?可是夜沧澜也救了他呀!或者,是因为那天她只背着夜沧澜走了,没叫上他?也对,肯定是这件事,她应该打声招呼的,要不然,他怎么知道她和夜沧澜去了哪里呢?
夜沧澜放下手里的书卷,抬目看她,她的表情一直在变,时而皱眉,时而展颜……
“晚晚,你的羽尾如何了?”
他忍不住低声问。
晚晚撩起半截裙子,凤尾因为断了,所以一直未能收回元神之中,挺丑的,她拧拧眉,小声说:“没事吧,再长几天就好了。”
夜沧澜轻轻点头。
“娘娘,大臣们都在准备去魔城面圣呢,听说半月之后要论功封赏,我们……”
“我们也去吧。”晚晚点头。
帝云冥如此冷漠一定有原因!
夜沧澜眼神黯了黯,重新低下了头,装成未听到这里的声音。
“师傅,一起好吗?”晚晚小声问。
“不了,你去吧。”夜沧澜轻轻摇头。
“不行,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行呢?晚上冰封起来的时候……反正今后我照顾你……”
“怎么,觉得为师老了?是老头子,所以需要照顾?”他佯装黑面,小声低斥。“你不老吗?”
晚晚反问,竖起二指,笑嘻嘻地说:“你比我还老两千岁。”
一边的小太监听了,直缩脖子,都不敢看他们两个了。
“所以和我去吧,我总得冶好你。”
晚晚看向他的腿,这一个月来日夜琢磨,想尽了办法,也只能让他坐起来,站都站不起来。
“你喜欢就好。”夜沧澜还是微微的笑,除去蓝华的光华,当夜沧澜反而更开心更舒服。
“收拾东西吧。”晚晚快活地一笑,招呼小太监们一起去收东西。
“娘娘,奴才可以去吗?”小太监们围在她身后,七嘴八舌地问。
“想去就去呀。”晚晚笑着说。
“去吧,这王城里一到冬天太难熬了呢!”
小太监小宫婢们欢呼起来,跑去收拾细软。
宫中无人主事,早就散了,跑了,只有她这爱晚宫里还有人。
夜沧澜看着她出去,唇角微微扬起,勾出一丝苦笑,他跟着去只会拖累晚晚,帝云冥不会容得下他……
可晚晚一心认为帝云冥一定与她同心,她不懂得男人的心和女人的心不同,男人的心不会那样柔软,还能容忍一个觊觎心爱之人的男人,留在她的身边!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谁知道他能过完这个冬天吗?
他握起了拳,轻轻咳嗽,喉头一阵腥热,他赶紧用帕子捂着,闷咳了好半天,摊开帕子看,一团鲜腥的血渍,染得原本苍白的嘴唇都妖冶地红了。
失去了修为、变成凡人的蓝华,不能自由走动,甚至咳嗽一声,肩处剑伤便痛得再度裂开的蓝华,其实没有多大的勇气继续活下去。
他唯一的勇气来源,就是晚晚而已。这样的苟延残喘的日子,对他来说,是种痛并快乐的忍耐。
“马车呢,垫厚点儿……有什么闲言闲语可说?他是师傅,和父亲一样,谁再敢多言,我揍他……行了行了,就多搞个马车吧,真多废话,那些财宝都藏好点儿,只带银票走。”
晚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夜沧澜忍不住笑,怎么又从师傅混成了父亲呢?他咳得更厉害了。
晚晚拎着裙摆从外面跑进来,推着给他做成的轮椅往外走。
“师傅,出发了。”
“这么快?”夜沧澜把锦帕藏进袖中,紧抓着书,扭头看她。
“是啊,没多少东西好带的,带几身厚实衣裳路上好换,到了那边全换新的了。”
晚晚笑眯眯地,满心都是和帝云冥从此之后安枕无忧的快活期待。
没有四界之争了,总会太平了吧?
夜沧澜轻轻点头,怎会不明白她的期望呢?但愿一切顺利吧!
师徒二人各自上了马车,五个小太监小宫女也上了另一辆,还有两个侍卫赶车,这全是留守在爱晚宫里的人,也只剩下这么几个人了。
宫中原本有上千人,只是这大难临头,早各自飞走了。
城中大户和官员也在往西崇国赶去,路上到处可以看到马车和赶路的行人,浩浩荡荡,北商国的王城几乎快成空城。
也难怪,那晚帝云冥一人独占二十七位上仙,打得那些人落荒而逃,岭南王和叛军之将,被他一人杀了个精光,可他自己又不留在这里,百姓们惧怕上仙报复,谁敢继续住下去?
有头脑的,就跑得更快点,去那边早早巴结新贵。没头脑没门路的,也能去别的城市投亲。
晚晚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这冰以前一直要三个月才能化,现在因为踩的人多了,千里冰原都成了泥巴路,泥泞不堪,不时见到人跌倒,摔得哇哇大叫。
“好端端一座城啊!”
晚晚轻轻叹,扭头看,只见北商皇城一片苍凉之气,不见往日繁华。
“这下面,就是你的青烟宫啊。”
夜沧澜的声音低低传来。
晚晚一怔,随即明了。
难怪最后她会和他们一起回到这里,周而复始,这里原来是起点。
之所以一到冬季,这里就是千里冰封,原来是等着她和这些人一起苏醒。
“以后就好了,西崇国地大物博,山水又好,就住那里吧,比这冷嗖嗖的地方强多了。”
晚晚笑着,召来了水秀,给帝云冥写信。
“竹子,我在路上了,等我,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水秀一去不复返。
晚晚的断尾处焦黑一团,一直无法收回,这些羽,丝丝缕缕渗进血脉之中,想自己用小剪子修一修都不行。
夜沧澜放下书,抬眼看她。
她正盘腿坐着,一手托着断尾,一手举着小剪子,想下手又不敢,愁眉苦脸,惹人心痛。
“晚儿,他不会在乎的。”他用书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胳膊,低声劝她。
“可是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理我了。”步
晚晚满眼的委屈,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师傅,他如今是四界之主,谁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事呢,我很害怕……”
夜沧澜幽静的双瞳里涌起几丝怜意,轻轻拉住她的手,轻声说:
“别怕……”
他话未说完,一阵腥感的血又涌上了喉头,他赶紧松开晚晚的手,转过头,用帕子紧掩住唇,剧烈地咳嗽起来偶。
他五脏都受了重伤,这样的咳血已经越来越频繁,他很痛苦,可是没亲眼看到晚晚幸福之前,又舍不得闭上眼睛。
“师傅。”晚晚赶紧凑过来,给他轻揉着背。
夜沧澜把帕子握紧,不露声色地擦干净唇上的血渍,微微扭头,低声说:“快到乌石镇了吧,在那里停一停,我要把夜家军的事做个交待。”
“好。”晚晚把头探出马车小窗,对着外面大叫:“到乌石镇停一下。”
“好嘞。”小太监甩了甩鞭子,答了一声。
夜沧澜又开始咳了,晚晚缩回来,把被子铺开,给他裹在身上,又从小炭炉上拎起了小鸭嘴铜酒壶,给他倒了杯温热的黄酒。
“你暖暖吧。”她把酒杯递到他的唇边,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