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皎皎挥开他的手，他的眼里有几分受伤，但没强迫，“之前我听说你来了他这里，怕他会因为我对你不利，所以才会那样说。”
顾皎皎看了他一眼，见他又是这副情深似海的模样，不由得笑了，“段珩，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些，你我之间，这些一点都不重要。”
说完，她迈步离开。
段珩被她的话刺了一下，像被迫吞了一口极其苦涩的黄连，心头溢出的都是酸涩苦味。
他两步追上她，温热的大手抓住了顾皎皎的胳膊，“皎皎，你不喜我说这些，我便不说，这么晚了，你应该还没用晚膳，我带你去用膳……”
他说着话，顾皎皎的注意力却没放在他的身上，她远远地便瞧见一人往这边走来，丰神俊朗的，容貌格外好看，她甩开段珩的手，高兴的脱口而出：“师父！”
楚邢楼接到消息便匆匆赶了过来，此时见到顾皎皎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他打量了旁边的段珩一眼，却没与他说话，只朝顾皎皎道：“皎皎，你怎这么胡来，竟敢一个人来我九弟府上？”
“我知道错了……”顾皎皎悻悻地认错讨好，与刚才对段珩的态度截然相反。
段珩心中又是一沉，阴着脸道：“本王要带皎皎用晚膳，不方便陪太子殿下，殿下请便。”
楚邢楼还没回话，顾皎皎立即反驳：“谁要跟你一起用晚膳？我要和师父回去了。”
楚邢楼眯着眼笑，与顾皎皎说话，目光却看向段珩：“皎皎，既然秦王都盛情邀请了，怎好推辞呢？正巧本宫也尚未用晚膳，不知可否借个光，一起用？”
段珩眉头一蹙，刚想开口拒绝，却听顾皎皎道：“师父去，我就去。”
顾皎皎虽然不清楚，楚邢楼为什么会让她同意与段珩一起用晚膳，但只要是师父的决定，她从不会质疑。
段珩抿了抿唇，道：“既然太子想一起用膳，本王又怎好拒绝？”
三人各怀心思的往街市上去，找了个环境清幽的酒楼。
楚邢楼似乎是轻车熟路，拿着菜单哗啦啦报了一大堆名字，专挑贵的点，末了又着重选了几个，才将菜谱递给段珩，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排练过一般。
段珩接过，略过刚刚楚邢楼点过的，快速扫了一遍菜名，也十分熟练的报了一堆。
顾皎皎听着他俩这点菜的气势，唇角不由得抽了抽。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办一场多大的家宴，可他们明明只有三个人……
她很想问楚邢楼到底想做什么，可瞧了眼坐在她对面的段珩，又不好问出口。
等菜上齐，硕大一个圆桌放的满满当当，一点空隙也没有，段珩是个王爷也就算了，师父一个从现代来的，难道还能不清楚什么是“光盘行动”吗？
顾皎皎望着这一桌子菜，简直不知道从哪个下手，这时却见碗中多了一块挑干净刺的鱼肉，楚邢楼笑着看她：“油泼鱼，你喜欢吃的。”
顾皎皎的眼中浮起柔色，把鱼肉夹起来吃了：“谢谢师父！”
还未等她将筷子放下，碗里又多了一块虾仁，段珩也神情温柔道：“玉带虾仁，我记得是你最喜欢的。”
顾皎皎：“……”她是吃还是不吃呢？
她想了想，将碗里的虾仁夹到了楚邢楼的碗里：“师父也喜欢吃这个！”
楚邢楼十分欣慰道：“谢谢皎皎。”
段珩：“……”
楚邢楼吃完虾仁又给顾皎皎夹过去一个银丝卷，顾皎皎再夹回来一块辣子鸡，两人的师徒情深演绎的不亦乐乎。
坐在对面的段珩脸色愈发难看，被这两人的互动刺的眼睛生疼，却也不想认输，他倒了杯花茶递到顾皎皎的面前：“皎皎，菜咸了点，喝些茶解解吧。”
顾皎皎愣了一下，她的眼神微闪，却没有伸手去接，只忽然有些伤心地朝楚邢楼道：“师父，我都好长时间没喝快乐水了，好想念啊。”
段珩问：“快乐水……是什么？”
楚邢楼险些笑出声：“是我们故乡的一种饮品，名字叫做，奶茶。”
说罢，他宠溺的瞧着顾皎皎：“没事的皎皎，等哪天我们回去了，师父给你买个超大杯的，让你喝个够。”
“真的吗？”顾皎皎似乎十分高兴。
楚邢楼其实也没想到顾皎皎会冒出想喝“快乐水”这种话，他印象里的顾皎皎，原本是不怎么爱吃甜的人，只是她这么说，他便跟着接她的话就行了。
段珩见他俩默契非凡，说的也都是他根本听不懂的话，完全无法融入，一时心里闷痛。
他攥紧了手里那杯花茶，瓷杯滚烫，他却毫无感觉，而后直接将花茶搁置在顾皎皎的面前。
“皎皎，我知道你们有很多我不知道的过去，但不管怎么样，你始终是我的王妃，是我大熙的人。”
“虽说你父亲现在生死未卜，但若你对他活着抱着期待，那便替他想想，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大熙的朝廷命官，大熙与青楚现在尚未缔结盟约，若是被人知道他的女儿与青楚国的太子纠缠不清，你道别人会作何感想？”
顾皎皎一时顿住，抬眸望向段衡。
也是，她一心沉浸在与师父重逢的喜悦里，竟忘了深思两国之间的现状……
段珩见她有些微动摇，趁机加了把火：“你在外面玩的够久了，该回来了，皎皎。”
桌上的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段珩直直的望着顾皎皎，等着她的答案。
顾皎皎拧眉，沉默不语。
楚邢楼最是见不得段珩这番盛气凌人的模样，尤其是段珩对顾皎皎的强势态度，一直都让他十分反感，他的徒弟，喜欢哪儿便去哪儿，想救谁那便救谁，都是她的自由，出事有他青楚太子担着，慌什么？
他放下筷子，有些不快道：“秦王这是什么意思？你对自己的王妃，就是这般对待的？”
楚邢楼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正好踩到段珩心口的一股火苗，刚刚他与顾皎皎默契十足的模样，像是刻刀划下的痕迹，在他心上剜出一道疤。
他不清楚顾皎皎与楚邢楼有怎样的过去，但他清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有一段旁人无法插足的美好回忆，且应该是在顾皎皎心里深刻的，无法撼动，也无法取代的回忆。
段珩的目光深沉，语调却依然平缓有力：“本王只是在告诉本王的女人，凡事需知分寸，莫要越界，反观太子殿下……”
他忽而冷笑一声，目光从楚邢楼身上移开，转投向顾皎皎，故意说与她听：“本王听说太子殿下早已经成婚，与太子妃的感情颇深，还曾一起历经生死磨难，是一对羡煞旁人的天成佳偶。”
“皎皎，”他凝着她，“你在王府中时，不是最恨本王三妻四妾么？如今青楚国的太子也有太子妃，不值得你喜欢。”
早在顾皎皎跟着楚邢楼走出门的第一天，他便派人将楚邢楼的底给摸了个遍，他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轻易接近顾皎皎，也是因为查出楚邢楼早已成婚，并且与他那位太子妃的感情还不错，他才稍稍放下心来，告诉自己，也许他们之间真的只有师徒之情。
可今日看来，楚邢楼的存在对他来说绝对是一大威胁，楚邢楼跟皎皎的过往……他完全无法介入，他们，比他想象中的要更亲密。
顾皎皎听罢，转头看了楚邢楼一眼，神色有些惊讶。
师父竟然已经有太子妃了，却是从未听他提起过。
段珩见状，便知楚邢楼并没有告诉她此事，遂又顺水推舟道：“皎皎，你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本王并不想深究，但太子殿下将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丢在青楚国内，却整日与你在一起谈笑风生，定会惹人闲话，还会有人中伤你……”
“就算他不在意，但本王在意，你身为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不能让你受这些流言蜚语的伤害，你乖乖回来，本王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段珩会查到他有太子妃，楚邢楼倒没有很意外。
他此刻也有些微微歉意，与顾皎皎重逢至今，有些大喜过望，竟忘了提起这件事。
他刚想出口与顾皎皎解释，却见顾皎皎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这是师父的感情私事，只要师父过得好，我知不知道都不重要。”
楚邢楼见她心中明白的很，笑了，“不愧是我的好徒儿。”
段珩的神色一变，“皎皎……”
顾皎皎打断道：“王爷为了挑拨我与师父的关系，真是煞费苦心了，若王爷能将这番心思花到国事上，想必大熙与青楚之间的问题，也早已解决了吧？”
“皎皎，我……”段珩还想说话，顾皎皎却不愿听，“虽说好女怕缠郎，但我却烦得紧，你整日费这些心思，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我有时候也纳闷，究竟是我说的还不够明白，还是王爷您太蠢，不能理解我的话？”
“段珩，我真的不想看见你，”顾皎皎盯着他，冷若寒霜的一字一句道：“请你，离我远一点，可以吗？”
段珩的眼神微滞，他被她的话冻了一下，只觉周身泛起寒气，竟是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皎皎侧了眸，看向楚邢楼，“师父，我看这饭我们不吃也罢，走吧。”
楚邢楼嗯了声，他睨了眼段珩，温和的笑着与顾皎皎离开。
段珩的手撑在桌面上，望着她的背影大口的呼吸了几下，脸色有些发白。
顾皎皎那如刀刃般决绝锋利的话语，在他心上一遍遍的屠戮，竟让他连起身去追她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待他，倒真是愈发的狠了，昨日为护着那楚邢楼伤了他，今日更是当着楚邢楼的面，不仅护着那个有太子妃还瞒着她的太子，更与他说那些狠绝的话……
她不知，那句厌了他，那厌恶他的眼神，堪比万箭穿心，更令他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