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顾盼盼的面上这才有了笑,只是眼底的阴狠看得那黄衫丫鬟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原本是顾家的,当初跟着顾皎皎来了秦王府,如今又被顾盼盼挑来伺候了。只是谁也不知道,她原本就是顾盼盼安插在顾皎皎身边的人,只是顾盼盼一直没用到她而已……
……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过去了,段珩自那晚说过不再出现后,真的就不曾出现过了,顾皎皎每日在燕泽轩看看花草,亦或者听那陈嬷嬷讲讲育儿经,看着平静无比。
可每到夜深人静时,她总会想起爹爹与娘亲,很多次,一闭上眼就看到爹娘浑身血淋淋地向她求救,可是她怎么也够不到他们,只能绝望地看着他们消失在她面前。
每当这时候,顾皎皎心中总是又惊又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现在无法外出,段珩也不会容她外出,可只要孩子生下来,他定会对她放松戒备,届时,离开也比现在简单。
她抚摸着自己的鼓起的肚子,心中暗自发誓——
爹爹,娘亲,待女儿生下孩子,定会查明真相,替你们报仇!
这个孩子以后就是顾家的后人,延续顾家的血脉……
时间又过了两个月,顾皎皎的肚子圆滚滚的,十分笨重。
离宿子琅所说的日期,已经远远超出了,顾皎皎也不由得为他担心起来。
而此时,顾盼盼的嫁衣与婚礼所需物件皆已备齐,秦王府迎来了段珩与侧妃的大婚。
这消息顾皎皎前一日才知晓,顾盼盼被段珩纳为侧妃,对外宣称是楚侧妃。她细细思索,顾盼盼身为宫妃,再嫁段珩的确只能换身份,楚是她母亲的姓。不过,段珩为何不给她正妃之位?
他那么在意顾盼盼,怎会舍得委屈她?
她想不明白,也不去纠结,横竖……她都不愿与他再有任何的牵扯。
翌日,秦王大婚。
秦王府喜乐喧天,张灯结彩,入目一片是殷红的喜庆之色。
与之格格不入的是,一众侍卫丫鬟将王府西南侧一处的破落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顾皎皎冷眼看着堵在小屋里的一干丫鬟婆子。这些人一大早闯入燕泽轩,将她拖回竹苑,说是王爷与新侧妃今夜要在燕泽轩内洞房。
她不计较这些,只是……
“巧喜呢,你们把她带去哪了?”
有丫鬟嗤笑一声,冲着顾皎皎翻了个白眼:“王妃还是先顾着自个儿吧,这时候了还惦记什么巧喜。哦,今日王爷与新侧妃大婚,奴婢们确实该向王妃道喜。”
站在床边的老嬷嬷转头瞪了她一眼:“多嘴,”
那丫鬟讪讪一笑,看着顾皎皎的眼里满含着恨意。
老嬷嬷让人端来一碗乌黑的汤药,她接过,居高临下地看着顾皎皎。
“王妃,今日是王爷与侧妃的大喜日子,您也知道,侧妃是王爷心尖上的人,她眼里容不得沙子,王爷也同意了,今日特赐您一碗堕胎药,还请王妃乖乖配合着喝了吧……”
赐她堕胎药?这怎么可能,段珩不是说,孩子她想留就留么……
顾皎皎的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王妃,您别让老奴难做,乖乖喝药才好,毕竟是王爷的吩咐……”
顾皎皎浑身发冷,推开那端过来的药碗,“不可能,段珩不会这么做的,他明明答应过我,要留下孩子的。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老嬷嬷甩开顾皎皎伸过来的手,顾皎皎本是坐于床榻之上的,这一下,重心不稳,直接摔下床来。
“啊!”顾皎皎捂着肚子惨叫一声,腿间有一丝血迹渗出,“我的孩子……”
“呵。”老嬷嬷见状竟也不急不缓,从怀里掏出一物,“王妃可识得此物?”
她就知道这个女人谨慎,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说辞,还好大小姐早有准备。
顾皎皎的视线被嬷嬷手中的同心结吸引,脸色骤然惨白。
那是——她新婚后赠予段珩的定情信物。
他当时允诺过她,会好生珍藏,眼下却……
是,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迎娶意中人,是该丢弃她这个旧人,可他明明承诺过的,不会动这孩子,这几个月来亦是如此做的,为何在她快要临盆时,赐她一碗堕胎药?
她若喝下,定一尸两命——
顾皎皎紧咬下唇,费尽力气往外爬去,指甲倒卷翻起,地上出现两道血痕。这种痛楚,不是一般人可承受的,但她却一声不吭,仿佛失去了痛觉一般。
“王妃别白费力气了,不过是个野种罢了,快些喝下这堕胎药,老奴也好回去交差。”那嬷嬷一招手,立即有两个婆子将顾皎皎拖拽到床上。
顾皎皎奋力挣扎,“放开我!”
老嬷嬷淡定的拿起手边的瓷碗,将浓黑的药汁强灌入顾皎皎的口中。
顾皎皎被人捏住下颌,身子发疼,她反抗不得。
苦涩的汤药滑入喉咙,她的脑海中似乎多了些画面,与眼前场景重叠,只是画面里被灌毒药的女子面容与她有些不同,灌药的是个满眼狠厉的年轻男子。
顾皎皎的眼泪从两侧滑落,心中无声的呐喊:“师父……救我……”
老嬷嬷确保顾皎皎将汤药悉数喝下后,才冷冷一笑,让人放开了她。
“唔……呕……”顾皎皎来不及细想脑海中多出的画面,她趴在床上不住抠着喉咙,企图将堕胎药吐出来,但怎么都无济于事,她忍着腹部的疼,抓住就近的一个小丫鬟,满眼乞求地望着她,“帮我找大夫,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他不能死,不能……”
小丫鬟赶忙挣脱,快步远离顾皎皎,“王妃,你别白费心思了。”
一干丫鬟婆子都冷眼旁观,对顾皎皎的乞求无动于衷。
很快,铺天盖地的痛席卷全身,顾皎皎只觉得下身坠痛,她纤细修长的十指几乎抓破身下锦被,血腥味充斥着口腔。
她能感觉到,她的孩子在子宫内不断收缩,她的孩儿,要离她而去了……
顾皎皎泪如雨下,却无法说出一句话,疼得几乎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模糊的瞧见,老嬷嬷手中多了个木盆,里面是一团模糊血肉,但依稀可辨五官。
木盆被人端走,逐渐远离她的视线。
孩子,她的孩子……
顾皎皎心如刀割,眼前发黑,她爬着想追出去,但屋内的丫鬟死死地按住她,不让她离开床,鲜红的血在她的身下流了满地……
“去找王爷,就说小世子已死,王妃血崩了。”老嬷嬷吩咐完小丫鬟,又凑到顾皎皎耳畔,嘲弄地笑道:“王妃,王爷有令,希望您能安心下去陪您父母亲,这秦王府,日后就交给大小姐了。”
为了那个贪慕权势的女人,他竟这般狠心待她,狠心待自己的亲生骨肉,顾皎皎惨白着脸, 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吃力的道:“你们……你们恶毒,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她也诅咒秦王段珩,一生不得所爱,悔恨终生!
老嬷嬷微微一笑,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又换上一幅戚哀的面容:“王妃,王妃您可不能睡过去啊……”
“滚开!”身着喜服的秦王段珩阔步冲入屋内,一把推开老嬷嬷,扑到床边,“皎皎,皎皎……”
顾皎皎已经意识不清,身下的血将雪白的床单染得殷红,一如他身上的喜服。
“皎皎,皎皎没事,”段珩手足无措的安抚着她的后背,企图捂住出血口,不过瞬息,他的双手便沾满血腥,“太医呢,为何不在?”
老嬷嬷见他震怒,连忙跪下道:“王爷,已遣人去寻了太医,但路途遥远,需费些时间……”
顾皎皎早已耳鸣,嗡嗡作响,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看向他,那个她心中曾爱慕过的男子。
“是我错了……”她唇角勾起凉笑,眼中却缓缓流出泪水,望着他,气若游丝,“段珩,你我……生死不复相见……”
话音未落,顾皎皎的双手便无力垂下。
段珩呆住,沾满血腥的手颤抖了,“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