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段珩原想再带顾皎皎去街市上逛逛,夜晚的京城,其实要更热闹些。
顾皎皎拒绝了,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师父交代她拖过酉时,如今从这里再回宫,早就已经过了。
她也不想与段珩呆在一起太长时间。
段珩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强求:“好,你累了的话,我们就回宫去吧,以后只要你想出来玩,我随时都可以带你来。”
逐渐亮起的灯火将他的周身染上柔和的光晕,平时冷冽的那股气势一下子被削减去了大半,俊美无俦的脸上更是温柔无比,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暖意。
顾皎皎微怔了一下,刻意撇开脸去不看他,转身往前走:“回去了。”
两人回了宫,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段珩一路将顾皎皎送到了凤仪宫门口,顾皎皎见他跟着自己回来,心里有些不耐烦。
她今天也许是对他太过纵容了,都让他不知道分寸了。
平时她那么排斥他的时候,他都强行逼着自己……那样。
现在见她有些松动,一定会抓着机会不放的。
她清秀的眉头微皱,在凤仪宫门口站住脚,转身朝跟着她来的段珩道:“我已到了宫门口,皇上请回吧。”
段珩停下,知道她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但他今天其实也并没有想做什么,真的只是单纯的想送她回来而已。
他的眼里看不出神色:“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只是送你回宫而已。”
刚刚在宫外,她多半还是为了想要拖住他,可是至少,这样的变化对段珩来说,总好过一成不变。
顾皎皎稍稍松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回过身准备进门。
手腕却被段珩一把拉住,接着他整个高大的身躯便出现在自己眼前。
在顾皎皎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之前,柔软的唇印在了她左边的脸颊上。
顾皎皎猛地抬头,原想发火,但对上段珩沉沉地目光,竟一时语塞。
“我先回去了。”段珩松开抓着她胳膊的手,轻轻道,声音低沉悦耳。
顾皎皎在门口站了片刻,直到段珩的身影不见,才惊觉自己一直在看着他的背影,随即回神,抬手擦了擦刚刚被他亲过的脸颊,皱着眉进门去。
怎么回事,今天一天都在被他牵着情绪走?
是觉得他有点像当年的她,所以……心软了?
……
段珩独自回了御书房。
流风一早就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见到段珩来了上前躬身行礼:“皇上。”
“嗯。”段珩淡淡应了一声进去,流风紧随其后。
桌案上还放着那本被翻了一半的医书,段珩顿了顿步子,眼里闪过一丝晦朔不明的光,走过去将医书合上,放回身后的书柜上。
他转身坐下,语气平缓地朝流风道:“顾清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他虽然没找人看着顾皎皎,也任由她拖着自己,却早已安排了流风暗中监视了顾清那本的动向。
他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楚邢楼为所欲为。
流风回道:“属下一直都守在顾大人的别院附近,顾大人一直都好好的呆在屋里,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的行迹,更别说青楚国太子了。”
段珩剑眉微蹙:“楚邢楼一点动作也没有?”
流风道:“属下一直都注意着别院的动静,也派了人去青楚国太子那里观察情况,可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这就奇怪了,难道顾皎皎费劲心思的拖住他,难道不是为了给楚邢楼制造机会,好救出顾清?
可楚邢楼竟然什么也没做,白白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但段珩也不能即刻去调查,以免打草惊蛇。
他思忖片刻,朝流风道:“你去请子琅请过来,朕有事要问他。”
“是。”流风抱拳领命下去。
一会儿带着宿子琅回来了。
宿子琅这两日都在专心研究馥薪草,由于这类药物他也是第一次研制,并且还是要用在顾皎皎身上,就不免更加小心,必须得保证不出一点差错。
虽然有时准给他帮忙,可他脸上仍是掩不住的倦色。
想必这两日应该是都没怎么休息。
段珩闻到他身上那股浓郁的药草香,微微抿了抿唇,双眉下意识的皱起:“你这两日进展如何,药研制的怎么样了?”
宿子琅靠着桌子,伸手捏了捏眉心,道:“这药我是第一次研制,又是给皇后用的,半点马虎不得,你不必这么着急。”
段珩抬眼,扫了一眼身侧的书柜:“朕翻了些医书,相关的记载很少,但是看到提及馥薪草的,都说对身体本身的伤害不会很大,如果加之别的草药辅助的话,还是比较安全的。”
宿子琅怔愣了一下,有些吃惊于段珩竟然主动研究医书,医书不比别的,若是外行人研究起来,大概堪比天书……
没想到段珩,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不知分寸,甚至对顾皎皎的耐心超出了他的认知。
“真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去看医书,”他轻笑道:“不过这事急不得,即便找对了药方,也需得反复熬练几次,方才知道究竟有没有效,安不安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啊,还是再耐心等几日吧,一旦有了进展,我会同你说的。”
段珩没再继续追问,却忽然冷不丁提了一句:“你最近与时准走的很近?”
提到这个,宿子琅脸上有些微尴尬,失笑道:“他这几日倒真是帮了我不少忙,但也不知道怎么心血来潮的让我教他医术,我哪里会有那些时间。”
“他这个人,处事有些圆滑,不过倒是挺忠心的,有他帮你也好,省得你一个忙得紧。”
宿子琅点点头:“也是,就是略微聒噪了点,不过……能解闷。”
段珩无奈的摇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又聊了几句,段珩便放宿子琅回去制药了。
……
顾皎皎回房后,将那只合璧连环从怀里取出来。
两只小巧的白玉环扣在一起,在灯火下泛着莹莹的白光,做工十分精致。
她摊在掌心里看了半晌,心中的情绪一时有些复杂。
若是在此之前,段珩将这东西送给她,多半会被她砸了。
可今天在酒楼里,段珩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把东西给她时,她也真的没有生出抵触的心思。
连她都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心惊。
她原谅段珩了?自然是没有。
大概,是忽然觉得这种斗来斗去的日子无趣了吧。
抱琴抱着个小玉坛进来,里面栽着的是刚从御花园挖过来的君子兰。
她看见顾皎皎站着发呆,歪着头看她:“小姐,你在做什么呢?”
顾皎皎回过神,蓦然将手上的合璧连环丢进了面前的梳妆盒,落了锁,“没什么,你先去把花放好,我有事要问你。”
抱琴努努嘴,将兰花搬到了鱼池旁边的架子上。
她擦了擦手走过来,道:“小姐是要问您师父的事吗?”
“嗯,今天师父有没有去别院?我爹救出来了吗?”
抱琴绞了绞帕子,道:“奴婢今天按照您的吩咐,把流风支开,陪奴婢挖兰花去了,并且算着时间了,绝对是酉时过了之后才放他走的。”
“不过……”她的脸上似乎有些忧虑,“白日里奴婢去的时候,见那边戒备很森严,恐怕很难得手……”
顾皎皎的眸光转了转:“应当不会有太大问题,师父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我都相信师父。”
说罢,她像是想到一些事,微微叹了口气,抬眼看向抱琴。
抱琴从小便跟着顾皎皎,不管是以前的那个,还是现在的她,抱琴都忠心耿耿。
她对抱琴其实是有些愧疚的。
毕竟抱琴跟着的是原主,可现在原主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顾皎皎不知道她的意识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还是已经消散了。
但这些她都无法告诉抱琴……
抱琴见她神色有异,秀致的眉毛轻轻的拧在了一起,开口问道:“怎么了小姐?为什么这样看着奴婢?”
顾皎皎为勾了勾嘴角,如玉小巧的脸上有些不舍。
她握住了抱琴的手,眼波温柔:“好抱琴,如果师父这次成功将我爹救出来,我就要跟着师父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