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别开玩笑了,这些粗下的活,哪是公主做的。公主细嫩的手指,可别因为这些事而粗糙了。”御凤澜笑笑,婉拒她的要求。
阿宝不气馁,拖起御凤澜的手指就看。
御凤澜的指尖覆着茧子,她这双手,早称不上柔若无骨,肤若凝脂了。手背勉强说是光滑,手掌却是粗糙的。
她曾用这双手抓过砍来利刃,伤及骨头。
后来她学会砍柴,生火,做饭,洗衣,酿酒,十根手指是她历经磨难的证明。
阿宝看清她的掌心,愣了一下,匆匆抬眸看她。
“比不得公主。”御凤澜飞快地缩回手,别扭地说道。
旧爱娶的新欢,拿她被他天天握着的手,与自己相比,怎么想怎么不舒坦。
她不再爱薄念倾了,说恨,也不那么明显。她只是怀念那些时光,不曾被痛苦浸染的时光。
阿宝是拿走她幸福的那些人中的一份子,夺走她爱人的女子。
所以,她提不起喜欢的心,也讨厌不了这样真诚的她。
“我有珍珠膏,我晚上就给你送来。”阿宝匆匆说道。
“不必了,公主有何吩咐吗?若有事吩咐,以后只管让人来传信就好,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御凤澜退了两步,微笑着说道。
“没有吩咐。”阿宝见她一副排斥抗拒的神色,有些失落地说道:“我就是想和你学东西,想和你说说话,想……”
她没说完,怔怔地看着御凤澜。她多想变成御凤澜啊,这样她就能得到倾哥哥的心了。
夜夜看他愁眉不展,她的心都要碎掉了。
“王爷有令,不得累着公主,公主还是不要为难我了。”御凤澜把帝夜天搬了出来。
阿宝愣了愣,苦笑道:“其实是夫人不欢迎我。”
“不敢。”御凤澜赶紧福身。
“你们下去。”阿宝看了看站在一边的三个丫头,轻声下令。
三个丫头连忙行礼,退出小院。
“我可以给你通关令牌,教我吧。”阿宝压低声音,轻声祈求。
御凤澜一愣,飞快抬眼看向她。
“倾哥哥不喜欢我。”阿宝眼眶一红,小声说:“我怎么努力,他都不喜欢我,我们自成亲起,就同屋不同榻。每晚,我在榻上,他在榻下,我无计可施,也不敢告诉别人。”
换成御凤澜发怔了,薄念倾不喜欢她吗?这样天真纯善的小公主,为何不喜欢?连帝麟,帝夜天,帝琰,他们都喜欢这小公主的啊!甚至是她,御凤澜,也忍不住地想夸赞这小公主。薄念倾倒底想负了几个人?
“他心里念着你,大婚的那晚,他喝得酩酊大醉,念了一整晚你的名字。天明时,我咬破手指,染了白绢去交差。但他平常对我又很好,什么都依着我。我试过很多办法,我学着那些妃嫔,穿很少的衣裳。但他只要看到,就会用锦被把我包起来。我又央求他,让我做他真正的妻子,但他只是沉默。”
“我知道他心里有个人,他悄悄看你的画像,有时候甚至放在枕边,我隔着床幔看他,我咬着牙不哭。”
“帮帮我吧,只有你能帮我,你放心,我绝不会透露你的身份。”
阿宝拉住她的手,又红着眼睛,怯生生地松开,仿佛御凤澜才是公主,她只是小奴婢。
“你要学什么?”御凤澜于心不忍,小声问道。
“你会的,我都想学。”阿宝喜极而泣,赶紧说道。
御凤澜看着她,轻声说:“可是,公主,我若有那本事留着他的心,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阿宝愣住,不知说什么才好。
“好吧,我教你做甜酒。”御凤澜挤出一抹笑,叫进了小元小歌。
“呀,听说又闹蓝衣刺客了呢。”小元和小歌走进来,小声议论。
“就让你们在外面站一会儿,你们都能打听出这种事?”御凤澜故作轻松地问。
“不是,刚刚有侍卫从后院角门出去了,我远房堂哥在里面,今晚捉到了刺客,就会立大功的。”小元眨眨眼睛,有些骄傲地说道。
“你亲戚可真多。”御凤澜瞟了她一眼,好笑地说:“你快去拿做甜酒的材料过来,小歌把我写的甜酒的单子拿来。”
“我做的甜酒有九种味。”御凤澜把袖子挽起来,走到桌边,打开几只小坛子给她看,“花香味,可以调入各种花香。奶酪味的,特别香滑。”
阿宝在一边仔细听,认真记她每一个动作。
痴爱的女人总是这么傻,明明知道可能是一条走不到底的路,却还是义无返顾地闯了进来。
御凤澜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开始担心她和帝夜天的感情。可靠吗?有明天吗?值得吗?
“十九夫人,”阿宝抄好材料单子,好奇地问:“藏心真是你的相公吗?”
“哦。”御凤澜无意解释,轻轻点了点头。
“那他也挺可怜的,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他站在街角上,正痴痴地往这里面看呢。”阿宝轻声说道。
藏心在外面看着?御凤澜心一酸,她若和帝夜天好了,算不算背叛了他和诛风他们?
“不如,你让三哥哥还他一个妻子吧,挑个年轻漂亮贤惠的。”阿宝收好甜酒单子,小声说道。
“再说吧。”
“可是你要令牌,是不是想和他一起离开?”阿宝犹豫了一下,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
御凤澜笑笑,没出声。
信人信七分,绝不可全信。阿宝再好,那也是帝家的女儿。她之所以敢承认身份,那是因为在帝家这几个人精中,她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了。
“唷,看看,谁在这里。”崔静好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传了进来。
“夜王妃。”阿宝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
崔静好是王妃,她进王府,没有见女主人,而是来找王府小妾,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宝公主怎么有闲情往这里跑?”崔静好抿唇笑,快步过来挽住了她的手臂,小声嗔怪道:“若不是下人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来了。”
“哦,是上回吃了十九夫人做的东西好吃,所以来学学。”阿宝转过头,冲御凤澜轻轻吐了一下舌尖。
“王妃请坐。”御凤澜亲手捧茶,做出恭顺的模样,低眉顺眼地请安。
崔静好笑了笑,从她身边走过去,直接走到了她的房间。小院简陋,屋子里陈设简单,榻上帐幔和锦被的颜色也低调,所以崔静好看完,只是扬了扬眉,慢步走了出来。
“宝公主既然来了,去我那里用膳吧,十九也去。”她拉住阿宝的手,扭头看向御凤澜。
“是。”御凤澜福身行礼。
“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倾郡王,让他也过来,我这里戏班子还没走呢,我们晚上好好看场戏。”崔静好拉着阿宝,亲亲热热地往外走。
御凤澜想安静都安静不了,开始有些想念帝夜天了。若他在这里,一定可以直接帮她把这晚膳推掉。
“哎呀,我突然想到我还得进宫见母后和阿阮皇兄,糟糕了。”阿宝突然停下脚步,拍拍额头,拔腿就跑。
这突然的变故让崔静好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溜眼跑了个无影无踪。
“宝公主怎么回事?”她拧拧眉,扭头看御凤澜,冷冷地问:“你做什么美食,让宝公主跑来学。”
“甜酒。”御凤澜淡定地说道。
“既然公主走了,那就算了吧。”崔静好厌恶地盯了她一眼,拔腿就走。她的排场大,四个嬷嬷,六个侍婢,六个侍仆,立刻紧跟在她的身后,一行人扬长而去。
御凤澜活动了一下肩膀,慢吞吞走回了房间。
“夫人晚上吃什么?”小歌笑眯眯地问道。
御凤澜想了想,轻声说:“下碗面就好了,放几片青菜,我不太想吃荤的。”
“啊?”小歌怔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地问:“夫人何时有这感觉的?”
“刚刚。”御凤澜瞟了她一眼,随口说道。
月事久久不至,她很担心,但又不敢去找大夫看。若真是那回事她该怎么见人呐?
她扶着桌角坐下,忍不住想那晚在小巷子里遇到过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在哪里?
“夫人,要么让大夫来把把脉?”小歌好心地提醒道。
“不要。”御凤澜赶紧制止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我知道你是何意,若不是,那白白让人折腾,王妃又来笑话我。若是的,那王妃知道会不会为难我?”
小歌皱了皱小脸,轻轻点头,“也对,那怎么办?”
“我们出去一趟,找外面的大夫把脉好了,也不吃面了,等下去外面随便买个包子馒头就行。”御凤澜看了看天色,帝夜天不知何时回来,她从后面角门溜出去,把个脉回来,应当不妨事。
“那也好,从王府出去就有一家医馆,我们快去快回,这种事不耽搁最好。”
小歌赶紧回屋拿银子,交待小元在院子里守着,万一又有夫人上门寻事,就说她在后面泡澡即可。
二人从角门小心地溜出去,沿着墙根往前一路疾走。天色已经暗了,光线一点点被黑暗吞噬。渐渐的,眼前有了亮光,街上的灯笼都点了起来,一盏盏地连成了灯河。
“晚上真美。”小歌四处张望,小声感叹道。
“你很少出来吗?”御凤澜随口问道。
“以前干的活很重,从早忙到晚,到了晚上恨不能马上贴在榻上不起来,所以很少出来。”小歌轻声说道。
御凤澜点点头,仰头看向前面的医馆。刚要上前去,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来,紧紧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小媳妇儿跑出来了。”戏谑的声音从头顶飘来,淡淡的香冲进她的鼻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