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把香炉供奉上,点上了香烛,在陶盆里开始烧元宝纸钱。
沐雨的身形最瘦,他穿了件御凤澜身上差不多式样的女装,挽起和她一样的发髻,往树下的摇椅上一坐。
他以前也扮过御凤澜,和她唱双簧,骗了一个土财主十几只鸡,两只羊。所以这里备着有大一点的女衫、绣鞋。
“来来,加上这个就更像了。”暗霜故意往他胸前的衣服里塞了两只肉包子,还恶意地拍了拍。
“喂,主子在呢。”沐雨一手挥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还要不要脸的?”
“主子看不到。”暗霜吃吃地笑。
沐雨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两只肉包子顶得衣服鼓了起来,可能被他一掌拍破了,油流了出来,烫得他一声怪叫,飞快地扯开了衣裳,把包子抓出来,用力往暗霜脸上丢。
“臭小子,你看我不揍死你!”
他顺手抄起了笤帚,跟在暗霜身后穷追不舍。但裙子裙摆太大,不时绊到他的腿。暗霜不时挑衅地逗他几句,他愈加地抓狂,挥着笤帚用力往暗霜背上扫。
“哎唷,祖宗们,香灰把我眼睛都迷上了,你们能不能消停一点?”奶娘拍着膝盖,拖着腔调大嚷。
沐雨停下来,拉开衣衫看,心口被烫出两团红印!
诛风过来一瞧,含在嘴里的一口茶整个喷到了他的脸上。
沐雨的脸黑得像锅底,气愤地撕开了衣衫,回房去换一件。
“你们别闹了。”藏心拧了拧眉,小声训斥。
他一发话,这三个才安静,各自散开去办正事。沐雨重新装扮了回来,瞪了一眼暗霜,坐回摇椅上。
御凤澜已经在女衫外面套了一件男子长袍,拆了发髻,用小青布巾包好。
“我去了,尽量早回,你们小心点。”
她叮嘱了几句,蹲到墙边,拿出了几块松动的砖。从这里钻到邻居家,再从邻居家的墙角钻出去。
她很小心地避开了邻居家的人,顺顺当当地钻进了另一条小巷子里。
去郡王府的路有三条,她选了远的一条,多走一会儿,好过被人发现。郡王府的后角门处有侍卫把守,她犹豫了一下,停了下来。
阿宝公主出了事,薄念倾会不会进宫陪她去了?若是她自己进去,只怕不好说话。对了,记得郡王府后面的高墙处有棵大树,树后的墙上有个狗洞,那只洞不知道还在不在。
她果断地转身找过去,这是一棵皂荚树,枝叶中垂着好多皂荚。她绕到树后,小心地摸索砖块。
“小澜。”薄念倾低低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吓得一个激灵,飞快地跳了起来。
“我看到你这样过来,就猜着你会来这里。”薄念倾也是一袭青衣,眉眼之中有些疲惫之色。
“你见过阿宝了?”御凤澜轻声问。
“是,我刚从宫里回来。”薄念倾小声说道。
“阿宝会被惩罚吗?”御凤澜又问。
“不会吧。”薄念倾苦笑,轻声说:“来,我带你进去。”
“她还关着?”御凤澜跟在他身后,同情地问道。
“皇后陷害她。”薄念倾扭头看了她一眼,小声说:“皇后指使皎公主威胁阿宝,说知道我在帮你的忙,若告诉皇上,我和你,还有夜王都有大麻烦。”
“你怎么知道是皇后指使的?”御凤澜惊讶地问道。
薄念倾沉吟了一下,低声说:“皎公主今天被送往东山寺,我让我的人打探了她的口风。”
“你在她的身边也安插了眼线?”御凤澜狐疑地看着他问道。
“我不想瞒你,是有。”薄念倾看了看她,小声说:“还有夜王身边,我也有。”
“是谁?”御凤澜警惕地问道。
薄念倾犹豫了一下,低低地说:“是一位夫人。小澜,先不要问了吧。我安插这些人,都是为了救像你十三哥这样的人。这些年来,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我们薄家对你们御家犯下的罪过。”
“你还救过哪些人?他们在哪里?”御凤澜轻声问道。
“都送出关了,你有两位出阁的堂姐,还有两位堂哥……很抱歉,你们在宫里的,我无能为力。在宫外,侥幸躲起来的,我只要知道了都会想尽办法送他们走。”薄念倾乌瞳里泛着柔光,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温柔地说:“慢点,这里有树根。”
御凤澜低头看,只见脚前有大树钻出土壤的粗根。她跨过了树根,松开薄念倾的手,轻声说:“谢谢你。”
薄念倾的手又握了过来,低低地说:“小澜,不要这么见外,我们始终是一家人。”
御凤澜抬眸看他,薄唇微微一抿,小声说:“不是的,我和你不是一家人了。你能救他们是你在赎罪,你就算不救,那也无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有你的选择,你有你的小公主,我们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你还恨我……”薄念倾一急,双手一起摁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臂,焦急地说:“小澜,我要怎么做,才会让你原谅我?”
“我早就原谅你了,我不恨你。我只恨宫里那一个……”御凤澜转头看向隐于夜色里的皇宫高墙,轻轻地说:“见到了他才知道,恨不能一刀捅进他的心窝子里去。”
薄念倾的手顺着她的手臂慢慢往下滑,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小声说:“但你的眼中,已经看不到我了。”
“郡王是在说笑话吧,我又没瞎,快走吧,我要去看哥哥。”御凤澜故意玩了句玩笑,甩开他的手,快步往角门处走。
薄念倾慢吞吞地跟着她,脸色有些难看,低声说道:“小澜,若你肯原谅我,我这辈子也就不奢求什么了。”
“我真原谅你了。”
御凤澜头也不回,随意挥了挥手。她心里装的事太多,装的人也多,唯独再也装不下薄念倾。原本还是会为他难受的,但自从阿宝公主出现之后,她连这么点难过也都没有了。男人不能这样,负了一个又一个,不地道。
但薄念倾后来的话又让她收住了脚步,她慢慢转身看向他,眉头微拧。
“小澜,我说这些并无它意。只是想你明白,我不是你想的那么坏,我对你的感情永远都是真的。我和阿宝的婚事,是皇帝赐婚,阿宝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也没有。”
“那就好好过,告诉我干什么?”御凤澜不悦地看着他。
“阿宝的事,若帝夜天也有份,请转告他,请他高抬贵手。阿宝没有错,她唯一错就错在她在帝王之家长大,背负了空无的宠爱之名,嫁给了我这个不详之人。”薄念倾慢步走近她,低低地说道。
他的眸子里满含复杂的情愫,御凤澜分辩不出来是痛苦还是什么,她抿抿唇,扭开了头。
“你的意思是,我让帝夜天报复阿宝了?我和阿宝之间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从来不嫉妒她。她是个好姑娘,善良大方可爱。”
御凤澜眉头拧得更紧,不悦地说:“而且帝夜天也不会这样做,他黑白分得清,不会无缘无故陷害阿宝。”